只是凌嬌做夢都想不到,那個平日裏在她面前,乖巧懂事可愛的凌天賜這會子會拿着一個小巧的弓弩,弓弩里是細小的箭,箭尖尖銳,一邊,幾個小廝脫了衣裳,渾身上下只穿一條褻褲,在院子裏跑着當活靶子,讓凌天賜射。
幾個跑的滿是,身上被射了好幾下,痛得他滿頭大汗,卻不敢喊叫。
凌天賜身邊,幾個小廝正給他吶喊助威。
凌嬌只覺得一陣眩暈。
誰來告訴她,這只是她看錯了。
「啊哈哈,你跑啊,快跑,小爺就要放大招了!」凌天賜歡快的笑聲,得意洋洋,囂張至極。
凌嬌深吸幾口氣。
這個孩子,真是她的兒子。
「凌天賜,你給我住手!」凌嬌怒喝。
真真是氣死了。
小廝們一聽,頓時忘記了跑,凌天賜也忘記了去射擊,傻愣愣的看着出現的凌嬌。
心裏閃過一絲害怕,可一想到外祖父可是太上皇,誰都要聽他的,凌天賜又覺得不那麼可怕了。
沖凌嬌呵呵一笑,「娘,你來了!」
死不悔改的樣子,讓凌嬌越發的氣。
上前抓住凌天賜,在他屁股上就是兩巴掌。
凌天賜呆住,從小到大,他還沒挨個打,丫鬟、婆子、小廝不敢,大人們疼他,誰會捨得打他。
今兒是第一次挨打,又被那麼多人看見,頓時覺得丟了臉面,手中弓弩往地上一丟,哇一聲大哭了起來。
「不許哭!」凌嬌怒喝。
又看向跪在地上大氣不敢出的小廝們,「你們說,平日裏,少爺也是這麼鬧的嗎?」
誰敢說?
小廝們頭垂得更低了,大氣不敢出。
「好,好得很,凌天賜,你真是膽子肥了!」凌嬌說着,看着凌天賜,眸子裏是騰騰怒火。
凌天賜嚇了一跳,可也只是瞬間,凌天賜拔腿就跑。
小小年紀的凌天賜從小就不是隨便養養,很小的時候,從走路開始,就喜歡武刀弄棒,太上皇又寵,更是他要什麼便給什麼,師傅也氣走了好幾個,倒不是凌天賜不好好學,而是他學到了,覺得師傅沒用了,要卸磨殺驢,把幾個師傅氣的半死,直言沒辦法教。
可凌嬌身體不好,太上皇又下令不許人告訴凌嬌。
凌嬌愣是一點都不知道,凌天賜被養成了這個德性。
凌天賜跑,凌嬌追,根本追不上,凌嬌跑的氣喘吁吁,跑了幾步,凌嬌索性不去追了,因為她知道凌天賜要去那裏,她只要慢慢走過去就好。
凌天賜一邊哭,一邊跑,一邊想着要怎麼告狀,讓凌嬌不在打他,然後跟他道歉。
蔣公公見到凌天賜哭着跑來,心疼的心都碎了,連忙上前,「小少爺,你這是怎麼了?」
「外祖父呢?」
「太上皇在屋子裏呢!」
凌天賜一溜煙跑了進去,看到太上皇,抱着太上皇哭的越發傷心。
「這是怎麼了?」太上皇柔聲問,慈愛的很。
「外祖父,娘要打死我了!」
太上皇一愣。
嬌嬌要打人?
太上皇一開始沒反應過來,可見凌天賜不像是說謊,又覺得不太可能,唯一有可能就是凌天賜乾的壞事被凌嬌知道了。
臉色冷了冷,「你娘呢?」
「在後面追我呢!」
皇帝臉更黑了,忙道,「蔣德海,你去看看,嬌嬌身子剛好,可別摔着!」
「是!」
蔣公公嘆息。
這下子好,瞞不住了。
也不知道公主氣成啥樣子了。
凌天賜頓時得意了,看,外祖父還是最疼他的。
所以,他才不怕被娘親打呢。
皇帝見凌天賜那有恃無恐的樣子,嘆息一聲,他把這孩子養壞了。
一開始,他想着這孩子是嬌嬌拿命換來的,那是千般疼,萬般寵,什麼都給他最好的,事事依着,誰都不許欺負他,他要什麼給什麼,養成了他唯我獨尊的性子,後來更是厲害,誰都敢出手,上次進宮,還把幾個皇子給打了個鼻青臉腫,把皇帝的御書房給弄得亂七八糟,更是差點把御膳房給燒了。
所有人都念着嬌嬌用命才換來這麼一個孩子,五年養身子不曾出過府,又想着他年紀小,興許大了就好了。
可沒有想過,他連自己的母親都不孝順,甚至不想想他母親為了生下他,吃了多少苦。
「外祖父,我疼!」
太上皇伸手摸摸凌天賜的頭,「天賜啊,你……」
你可以無法無天,但你不能拋下你娘跑了。
你可以囂張跋扈,但你不能沒了孝心。
這世間,多少人是看在你娘的面子,才對你縱容的。
「外祖父,我怎麼了?」凌天賜心一慌。
他覺得今日的外祖父特別奇怪,奇怪的他都不懂了。
太上皇搖搖頭,「你去那邊椅子上坐着吧!」
「可是,外祖父,我屁股疼,娘親剛剛打我屁股,可疼,可疼了!」
「那就站着,一會你娘就到了!」
凌天賜越發慌了。
這氣氛不對啊。
外祖父不是應該抱着他好好哄哄,然後心啊肝啊叫半天,最後還呵斥娘親一頓,給他出頭?
可為什麼?
凌嬌慢吞吞的進來,「見過父親!」
太上皇微微點頭。
凌嬌才看向凌天賜,「過來!」
淡淡的,仿佛不帶絲毫怒氣,可凌天賜就是覺得,他娘親氣了,而且已經想好要怎麼收拾他了。
凌天賜搖頭,就要朝太上皇身邊靠。
凌嬌又淡淡說道,「這五年,多謝父親教育天賜,以後的日子,我將親自來教育他!」
太上皇一震。
就知道凌嬌知道後,一定會把天賜接走,以後甚至不給他看上一面。
卻還是微微點頭。
對於凌天賜,他捨不得打,捨不得罵。
加上凌天賜又是個人精,才五歲,那鬼心思比十歲的孩子都多。
凌嬌才朝凌天賜伸手,「天賜,過來,跟娘回驕陽院去!」
回了驕陽院,再好好收拾。
凌天賜搖頭,求救的看向太上皇。
太上皇卻道,「跟你娘回去吧!」
凌天賜還是搖頭,凌嬌卻上前幾步揪住了他,拉着他往外面走,凌天賜掙扎,「外祖父救我,娘親要殺了我,嗚嗚,我不回驕陽院去,我不去!」
太上皇聽得心疼,就想要勸凌嬌,蔣公公立即攔住,「爺,可使不得啊,不是奴才多嘴,小少爺長此下去,可真真使不得,年紀小,犯了錯,所有人都會原諒,可以後呢?爺若是……,誰來護小少爺?」
「公主、駙馬爺素來敦厚,小少爺養在公主、駙馬爺身邊,也是極好的!」
太上皇深吸幾口氣,「你去查查,是誰告訴嬌嬌的!」
心裏這口氣,不出不行啊。
「是!」
凌嬌拽着凌天賜往回走,凌天賜是使潑耍賴,又哭又喊又叫,一口一句「救命啊,娘親要殺了我!」
一路上,丫鬟、婆子跪了一地,凌嬌冷哼,「你們是要跪着,好好跪着,沒個三天三夜,誰都不許起來!」
這些個人啊。
真不是自己的兒子,隨便他怎麼長歪都可以,為什麼不想想,她這個做娘的,千辛萬苦生下凌天賜,卻被養成了個混蛋,她作何感想?
一個個把她瞞得好苦。
凌嬌越想,越氣,怒瞪凌天賜,「你再叫,再叫我便把你丟荷花塘里,清醒清醒你漿糊了的腦子!」
凌天賜一震。
暗想,難道娘親是來真的?
連忙收斂了哭聲,「娘,娘,我知道錯了,我以後再也不敢了!」
「是嗎?」凌嬌問。
凌天賜連忙點頭,「是,是真的,娘,我以後一定做個乖孩子,你先放開我,好不好?」
凌嬌看着凌天賜,覺得他似乎還有的救,鬆開手。
凌嬌一鬆手,凌天賜就跑。
撒丫子跑。
凌嬌氣了個倒仰,「凌天賜,你如果敢再跑,我就死給你看!」
凌天賜聞言,停下腳步,「你死啊,你死啊!」
死了才好呢,死了,就沒人管他了。
他也不用在誰面前做樣子了,想怎麼玩就怎麼玩,也不用怕被凌嬌知道了,他會挨打,再也沒有人打他了。
凌天賜有恃無恐的樣子,真是氣死了凌嬌。
「來人,給本公主抓住這混賬!」
真是太混賬了。
守在暗處的隱衛聞言,竄出一個,將凌天賜抓住,凌天賜掙扎,哭喊起來,「你騙人,你說死,為什麼不去死,為什麼不去死!」
周二郎從外面回來,就聽到凌天賜喊這話,又見凌嬌氣的不輕,一下子便明白,凌天賜這話是對凌嬌吼的。
周二郎不知道自己是什麼心情,只覺得氣得不輕,上前揚手,就要打凌天賜一巴掌,可最終沒落下去。
凌天賜瞧着周二郎。
簡直不敢相信,連最疼他的父親都要打他,他哪裏錯了?
「天賜,你太讓人失望了!」
一個孩子,可以不懂事,可以胡鬧,但不可以沒了孝心。
周二郎放下手,轉身去扶凌嬌,「阿嬌……」
凌嬌搖頭,「去,收拾東西,什麼都不帶,我們離開這裏!」
這個孩子,若是在養在京城,養在將軍府,養在父親身邊,就徹底完了。
「阿嬌……」
周二郎急。「父親不會允許把凌天賜帶走的!」
凌嬌聞言,輕輕推開周二郎,「我親自去說,你也把事情安排一下,我們一會就走,帶一百兩銀子,一輛青布馬車,其它一樣都不帶!」
凌嬌說完,輕輕推開周二郎,上前走到凌天賜身邊,凌天賜嚇得閉上眼睛,他以為凌嬌是要打他。
凌嬌只是伸手摸摸他的臉,「天賜,這些年,是娘的錯,生你不養你,讓你變得這麼囂張霸道,以後娘來教你,做人,還有其他的活法!」說完,開始解凌天賜伸手的東西。
所有值錢的東西解一樣,凌嬌丟一樣,「這些,都是累贅,不要也罷!」
凌天賜嚇傻,凌嬌現在這個樣子,實在太可怕了。
「別怕,以後娘一定會好好教你,何為做人,所以別跑,因為我有幾千種法子讓你明白,惹火了我,下場並不好受!」凌嬌說完,捏捏凌天賜胖嘟嘟粉嫩嫩的臉。
孩子聰明早熟懂事其實也並不好。
就凌天賜這智商,別說是十歲孩子,就是十二三歲也未必比得上,很多東西他幾乎看一眼就會,可他的聰明勁卻沒用在正途上,而是用在歪路上。
凌嬌轉身去找太上皇。
「你說,你要帶着天賜離開?」太上皇簡直以為自己聽錯了。
凌嬌點頭,撲通跪在太上皇面前,磕了三個響頭才說道,「父親,每個母親都希望自己的孩子成龍、成鳳,這些年,我身體不好,從未好好教育過天賜,你們大家念着他得來不意,處處疼寵,嬌慣,父親,如今你還在,天賜胡鬧一些,被人興許有怨恨,也不敢怎麼樣,可以後呢?你不在了,他犯了大錯該如何?」
「舅舅雖好,可終歸是舅舅!」
「我想帶着他出去,去看看外面的世界,看看人其實還有別的活法,要彰顯自己的厲害,還有其他的很多辦法,父親,以後的日子,女兒不在您身邊,萬望父親好好照顧自己,待我們在外面安頓下來,天賜也認識到自己的錯誤,並學會改正,有了一定的效果,女兒再派人來接父親!」
太上皇心裏難受啊。
他若是知道會把天賜養成現在這個樣子,他當初就不寵着。
如今凌嬌要帶着孩子離開,一點商量的餘地都沒有,他能說什麼,什麼都不能說。
「那你多帶點銀子,多……」
「不,我只帶一百兩銀子,父親若是不放心,可以派兩個人暗中保護我們,但是,我有個要求,除非我們命在旦夕,父親所派之人都不得現身,讓我們自己來解決遇到的一切麻煩吧!」
「嬌嬌,是父親對不起你,父親沒想到,沒想到……」太上皇說着,上前扶起凌嬌,才說道,「你素來有主意,這些年在京城,你其實並不開心,難為你了,去吧,想去哪裏就去哪裏,等以後安頓好了,派人來接父親!」
「是!」
一輛馬車,一身粗布衣裳。
這粗布衣裳還是府中末等小廝穿的,雖然嶄新,可穿在凌天賜身上,凌天賜各種扭捏,凌天賜不肯走,被凌嬌用繩子綁了嘴裏也噻了東西丟在了馬車裏面。
周二郎駕駛馬車,凌嬌的頭髮用藍色布巾包住,倒有些鄉下婦人的樣子,只是皮膚太白太嫩,弱不禁風的樣子,讓人瞧了倒像是被養的極好。
周二郎肩寬腰窄,高大威武,瞧着敦厚老實,可那雙眸子精光閃閃,炯炯有神。
凌嬌沒從將軍府前門走,直接走了後門,卻在上了馬車後,凌嬌讓周二郎把馬車駕駛到前門去看看。
看着那高大威武的將軍府,凌嬌忍不住落下了淚。
「走吧!」
周二郎點頭,他素來聽凌嬌的話,哪怕凌嬌說要走,他就走。
說只帶一百兩銀子,就只帶一百兩,卻拿了一塊玉佩,防止急需銀子的時候,沒有銀子。
離開京城也好,如今雖然他也小有成就,在京城也多處產業,幾個宅院,可是他和凌嬌相處的日子卻越來越少,他不喜歡這種感覺,他就希望天天和凌嬌膩歪在一起,銀錢多少,並不那麼嚮往。
加之凌天賜實在不像話,他更願意跟凌嬌離開。
「阿嬌,天賜……」
凌嬌看了一眼捲縮在馬車角落,氣的雙眸通紅,跟要吃人的凌天賜,淡淡應了聲,「沒事,走吧!」
凌溪得知凌嬌一氣之下,帶着凌天賜、周二郎離開將軍府,立即就追。
凌溪給沈懿生了兩個女兒,如今還懷着三個月身孕,可把沈懿嚇得半死,也連忙跟了出來。
在城門口時,攔住了周二郎的馬車。
凌溪朝周二郎笑笑,掀開馬車帘子,看着捲縮在角落的凌天賜時,錯愕不已。
誰不疼着寵着凌天賜,就是她也多有嬌慣,畢竟凌天賜來的確實不易,凌嬌和周二郎說不定這輩子就這麼一個孩子了。
卻不想凌嬌這麼狠,直接綁了還堵了嘴。
「嬌嬌……」
凌嬌笑笑,「沒想到你會來送我們!」
「真要走啊?」凌溪問。
凌嬌點頭,「這要走!」
「不能留下來嗎?」
「不能!」
為了凌天賜,他們必須走,也絕對不能留下來。
「那我也不留你了,這是一些盤纏^」
凌溪話還未說完,凌嬌便拒絕了,「不了,我就沒打算帶那麼多銀子,溪溪,你是懂我的,所以把銀子都收回去吧!」
「可……」
「我們有手有腳,還帶了一百兩,其實溪溪,外面的花銷並不多,我也沒打算帶着天賜去吃山珍海味,等我們安頓下來,我就給你寫信!」
「那可說定了啊!」
「嗯!」
凌嬌點頭,讓周二郎駕駛馬車離開。
凌溪站在沈懿身邊,「哎,沒想到天賜會養成這個樣子,可除了嬌嬌,誰敢在太上皇面前說他老人家把孩子養廢了?也沒人敢說帶凌天賜走就帶走,這世上,怕也只有嬌嬌能左右太上皇了!」
「幸虧嫂子不是男兒,若是男兒……」沈懿說道。
凌溪也嘆。
若凌嬌是男兒,這皇位還真沒聞人鈺璃什麼事兒。
就算前面千難萬險,太上皇也會剷除了,給凌嬌一條康莊大道。
想起當年太上皇一怒,京城血流成河,凌溪都有些發怵。
那真是不問任何理由的屠殺。
馬車出了京城,也沒方向,奔跑着。
到了天黑,三人才找了個村子住下,凌天賜窩在馬車不肯下來,凌嬌上前拽住他一拉,拉出了馬車。
撤掉他嘴裏的東西,凌天賜想要尖叫,可是嘴巴疼的一點聲音都發不出來。
看着凌嬌、周二郎就是哭。
周二郎心疼,看了看冷着臉的凌嬌,是什麼話都不敢說。
凌嬌端了水拿了調羹餵凌天賜,凌天賜扭開頭,凌嬌便直接倒了,凌天賜瞪大眼,惱凌嬌就不會哄哄他?
哄哄他就喝了。
京城邊上的村子,還是挺富有,面對這奇怪的一家三口,劉大娘本想煮點好的,順便多賺點,凌嬌卻讓煮了稀飯,加點鹹菜。
淡粥濃稠又香,凌嬌舀了放在凌天賜面前,凌天賜看了一眼,嫌棄的很,就是不吃。
凌嬌也不管,端了碗自己吃自己的,周二郎也挺懷念這種和凌嬌吃飯,身邊沒人伺候,吃什麼都有人夾,淡淡的溫馨,見凌嬌心情不好,周二郎也不敢多說話,更不敢去說凌天賜,端着碗埋頭吃着。
凌天賜餓得直咽口水,又埋怨凌嬌,為什麼不喊他吃。
獨自生着悶氣。
凌天賜做夢都沒想到,凌嬌讓劉大娘將剩下的稀飯都端去餵豬了,還揪着凌天賜去看。
豬圈裏臭烘烘的,凌天賜連黃疸水都吐了出來,並發誓以後再也不吃豬肉了。
凌嬌可不慣凌天賜,晚上睡覺,怕他跑了,讓他虛虛後,有用繩子綁住凌天賜手腳,把他往床上一丟,睡得那叫一個安穩。
不得不說,凌嬌真了解凌天賜,凌天賜是準備等凌嬌睡了以後就溜走的。
周二郎看着那裝睡的母子兩,可不敢開口。
現在母子兩正在鬥法,看誰先認輸,周二郎自然是站在凌嬌這邊的,他都三十一了,就這麼個兒子,凌嬌也二十七,雖說還能生,可凌嬌身體不好,他可不敢冒險,這五年來,行房的次數都屈指可數,他雖然也想,但萬事還是以凌嬌為先,漸漸也就淡了那蠢蠢欲動的心思。
他也希望兒子懂事乖巧孝順,以前太上皇不讓說,他也不敢。
更不敢去管凌天賜。
凌天賜忽然睜開眼,看着周二郎,「爹,我餓!」
聲音嘶啞的,睡在凌天賜身邊的凌嬌身子一僵,周二郎瞧在眼裏,柔聲道,「誰叫你先前不吃,都讓你娘倒了餵豬,天賜啊……」
「叛徒!」凌天賜冷喝一聲,打斷周二郎的話,像條蟲子一樣翻身睡了。
周二郎深吸一口氣。
他根本沒得選擇好不好。
媳婦他不敢,兒子他使喚不動,也不聽他的話,所以他還是保持沉默罷。
翌日一早。
還是稀飯、鹹菜。
凌天賜就不那麼糾結了,餓了一個晚上,呼呼呼吃了兩碗稀飯,大眼睛咕嚕嚕直轉,還是尋思着逃跑。
凌嬌給了劉大娘二百文錢,把凌天賜給拉上了馬車。
兩人坐在馬車內,誰都不說話,凌天賜看着凌嬌,凌嬌卻不去看凌天賜,閉着眼睛。
馬車走了許久,一家三口是又餓又累,可馬車內沒吃的,連口水都沒有。
周二郎瞧着前方有一片番薯地,停下馬車,去挖了十幾個番薯,往番薯地里放了三十文錢,拿回來後,撿了柴火烤番薯。
凌嬌也拉着凌天賜下馬車,用布條幫着凌天賜的手腕。
坐在一邊等番薯熟。
「娘,我要噓噓!」
凌嬌站起身,「我跟你一起去!」
「可是……」凌天賜猶豫。
凌嬌看向周二郎,「二郎,你陪天賜去,記住,寸步不離!」
周二郎點頭。
跟在凌天賜身後,往草叢走去。
凌天賜走在前面,周二郎跟在後面,周二郎一點不敢大意,就怕凌天賜拔腿就跑,這一次,凌天賜倒是沒跑,就是不給周二郎好臉色。
噓噓回來,凌嬌正在翻滾番薯,凌天賜就想往凌嬌身邊坐,可一想到凌嬌打了他,還不給他飯吃,水喝,又氣了起來,坐到一邊不理會凌嬌,也不理會周二郎。
「阿嬌,我來吧!」
凌嬌把棍子給周二郎,起身走到凌天賜身邊坐下,伸手將凌天賜的手腕上的繩子解掉,「凌天賜,我們聊聊吧!」
凌天賜扭開頭,「我們有什麼好聊的!」
凌嬌點頭,「行,既然沒什麼好聊的,那就算了!」說着又把凌天賜的手腕綁了起來。
凌天賜氣恨。
怒氣騰騰的看着凌嬌。
這真是他親娘?他不是從外面撿回來的?
以前那個笑的溫柔,柔情似水的娘親哪裏去了?
番薯烤好,凌嬌自己拿了一個吃,周二郎想要給凌天賜,「他不會吃的,咱們自己吃吧!」
周二郎聞言,問凌天賜,「天賜,你吃嗎?」
「不吃!」凌天賜很有骨氣的拒絕。
只是見凌嬌剝了皮,小口小口咬着,似乎很好吃的樣子,凌天賜咽了咽口水,舔了舔嘴。
「你們吃好了嗎?」凌天賜問。
凌嬌淡淡說道,「沒呢,這番薯又甜又香,我打算在吃一個,挺好吃的,你要吃一個嗎?」
凌天賜咬住嘴唇,扭開頭。
「不吃啊,一會冷了就不好吃哦,要不,你嘗嘗看?」凌嬌說着,把剝了皮的番薯遞到凌天賜嘴邊。
清甜的香氣勾引着餓了的凌天賜,凌天賜張嘴咬了一口。
又甜又軟,真的很好吃,眼睛也亮了起來。
凌嬌喂,凌天賜吃,倒也吃了一個番薯。
只是……
在馬車上,母子二人不停的放屁。
「你……」凌天賜嫌棄,自己也跟着放了一個,凌天賜漲紅了臉。
凌嬌卻笑了,「這是身體內的濁氣,放掉了身體才會健康!」
「是嗎?」凌天賜不信。
「當然!」
凌嬌又給凌天賜說了一些身體的結構和一些趣事,都是凌天賜沒聽過的,頓時來了興趣,母子二人難得和平相處。
天黑
一家三口便在荒郊野外過夜,好在如今是七月,天氣炎熱,晚上睡在外面也不錯。
凌嬌看着睡去的凌天賜,摸了摸凌天賜的臉,出了馬車,看着繁星閃閃的夜空。
周二郎看着憔悴不少的凌嬌,心疼不已「阿嬌,你睡吧,我來守!」
「我哪裏睡得着!」
「睡不着也去馬車眯着,別累跨了身體!」
凌嬌深吸一口氣,「二郎,這些年,你為什麼都不告訴我?」
若是早些知道,天賜也不會變成這個樣子。
「父親下了口諭,不許任何人在你面前提起天賜不好的一面,那個時候你身體不好,我也不敢說,後來天賜越來越過分,我更怕你擔憂,便更不敢說了,我每天都在想,要怎麼做才能把天賜教好,可是他根本不聽我的話,我也不敢動手去教育,更不敢給他臉色瞧,其實很多時候,我是見不到天賜的!」
太上皇根本不讓他去看。
凌嬌深吸一口氣,頭靠在周二郎肩膀上,「以前過去了,就都讓它過去吧,以後我們一起努力,將天賜教成頂天立地的男兒!」
誰不曾年少輕狂,年少無知,只要天賜願意改,她便不會放棄。
「好,我們一起努力!」
「你跟我說說,這些年天賜都幹了些什麼,我也好知己知彼!」
周二郎猶豫片刻,還是把自己知道的都告訴了凌嬌。
凌嬌聽聞之後,除了嘆息,卻找不出多餘的話來。
閩南邊境,一路走來,行人更少,就連來做買賣的人都少,見到的鄉村小屋又矮又潮濕。
伏流鎮,是一個小鎮子,比較窮,可這會兒卻格外的熱鬧。
凌嬌看了眼馬車裏睡着的天賜,微微嘆息。
她並不知道,天賜被養得這麼廢,連皇子都敢打,打了人還不認錯,一口一句要叫外祖父殺了誰誰誰,真真是無法無天,膽大妄為。
這才五周歲,六虛歲,便性子狠戾,若是大了,還不得成為一個十足十的紈絝子弟,禍害人。
平日在她眼前討巧賣乖,聽話的很,卻不想轉了身就邊成了另外一個人,脾氣暴躁,出手狠辣,若不是樣子跟她九分像,凌嬌都覺得,這絕對不是她的兒子,一定是從路邊撿來的,她性子溫厚,周二郎也不是個狠辣的人,為什麼他們的兒子被養成了這個樣子,無法無天的混賬!
所以她連夜跟周二郎什麼都沒帶,只帶了一百兩銀子便出了將軍府,出了京城,也不管去哪裏,就這麼走着,沒路了往回走,重新去一個地方,銀子也花出去十五兩。一路上更是吃粗糧,喝稀飯,吃素麵。
後面大箱子,箱子裏裝着一口鍋,米糧,鹽巴,馬車裏有被子,換洗的衣裳,偶爾他們也會停在某處山清水秀的地方,洗鍋煮飯,凌嬌唱歌、講故事給凌天賜聽。
短短一個半月,天賜便瘦了一大圈,也從一開始什麼都不吃,餓到慢慢開始吃東西,到現在先忍着,餓到忍不住了,什麼都往嘴裏塞。
心疼嗎?
自己的兒子,怎麼可能不心疼。
可她更不希望把兒子養殘了,變成一個紈絝子弟。、
「阿嬌,實在不行,我們就回去吧,天賜……」周二郎猶豫着。
凌嬌瞪了他一眼,「你再說試試?」
「我不說,只是天賜他……」
「二郎啊,天賜是我的兒子,當初為了生下他,我吃了多少苦?每天幾大碗比黃連還苦的藥,我是眼睛都沒眨一下就吞進去,為了什麼?因為他是我的兒子,要說誰最疼他,我,為了他,在他還是血團的時候,就顧着他,結果呢?你們一個個把他給寵壞了!」
周二郎沉默不語。
「走吧,咱們找個客棧住下,再點幾樣好菜!」
「嗯!」
伏流鎮一共就三家客棧,兩家被住滿,一家還有空房間,兩張床,一夜二百文。
「這麼貴!」周二郎驚呼。
最多也就及十文錢的事情。
「哎呦,客官唉,那是因為我們這兒許員外家女兒要拋繡球招親,所以這附近十里八鄉的人都來了,所以這房間才貴了起來,客官這房間你是要還是不要?不要我可……」
「要了!」
一家三口東西極少,也沒什麼好搬的,唯一值錢就是那馬,不敢一個多月來沒怎麼洗,白馬也不那麼白了。
將凌天賜放到床上,凌嬌給他蓋了薄被,才讓店夥計打水洗臉,靠在凌天賜身邊眯一會。
周二郎讓夥計準備晚上的晚飯,房間裏就剩母子二人。
凌嬌是真累了,然後眯就給眯睡了過去。
凌天賜小心翼翼爬起身,想着凌嬌平日管錢的,小心翼翼從凌嬌懷裏摸出荷包,小心翼翼出了屋子,不一會就跑出了客棧。
站在大街上,凌天賜茫然的不知改何去何從。
回頭看着身後的客棧,凌天賜又捨不得凌嬌了。
這些日子,凌嬌不再打他,也不拿繩子布條幫他,給他講故事、唱歌,抱着他親親他的額頭,吻吻他的小臉,給他洗手,洗腳,穿衣服,梳頭髮,比起以前在將軍府,更像一個母親。
可是,凌天賜拽緊手中的荷包,他回去了,會不會被母親狠狠打一頓?
因為他不止逃跑,更拿走了所有的銀子。
凌天賜深吸一口氣,還是毅然的邁出了腳步,跑到了人群里。
周二郎笑眯眯的進了房間,見凌嬌一個人躺在床上,身邊沒了凌天賜的影子,「阿嬌,天賜呢?」
凌嬌聞言,一驚,連忙坐起身,旁邊哪裏有凌天賜的人。
伸手摸了摸懷袋,裏面的荷包也一併沒了,「呵呵,呵呵……」凌嬌氣的笑了。
「阿嬌,我這就去找,都怪我!」
周二郎急壞了,就想出去尋找。
凌嬌卻拉住周二郎,「不用去找,天賜身邊有人保護,咱們由着他去折騰,他一直處心積慮想逃跑,咱們又怎麼可能一直都能靠得住!」
好在她一開始就做了兩手打算。
包括周二郎在內都以為她只拿了一百兩銀子,可出門在外,隨時都會有個萬一,她又不傻。
「可是,可是……」
「咱們接下來便這樣子……」
凌嬌在周二郎耳邊說了幾句,周二郎嘆息一聲點頭。
凌天賜拿着銀子,先找了個飯館大吃大喝了一頓,飽得他連走路都不想。
「掌柜,多少銀子啊?」
飯館掌柜見一個孩子來吃飯,本來不願意,可凌天賜把銀子給掌柜一看,掌柜樂意了。
「小爺,一共二兩銀子!」
凌天賜大方的拿了二兩銀子,付給掌柜。
又想着,他把銀子全部拿了,凌嬌、周二郎會如何?
出了飯館,凌天賜壓根不看自己是不是被人跟蹤,更是分不清東南西北,不知道自己要去哪裏?
胡亂走着,便走到了死胡同里。
幾個猥瑣的男人堵住了凌天賜的去路,「呵呵,小傢伙,是不是找不到回家的路了?來,叔叔帶你們回家可好?」
凌天賜眯眼,「不用!」
小小年紀,氣勢卻是有的,冷喝道,「你們給我滾開,不然我要你們好看!」
被一個屁孩威脅,幾個猥瑣的男人呵呵笑了,「小傢伙,說大話可不好!」說完可不給凌天賜再說話的機會,幾個人便朝凌天賜撲來。
凌天賜會武功,可這幾個猥瑣男人也會,雖然不厲害,可他們人多,凌天賜又小,一下子將凌天賜抓住了。
錢袋被搶,凌天賜被綁住,嘴巴也被塞了臭死人的東西。
「大哥,這孩子長得挺好,咱們是賣到什麼地方去?」
「當然是賣給人牙子!」
幾十兩應該有的吧?
打開荷包,看着裏面的銀子,頓時笑了起來,「這孩子可真有錢!」
八十多兩呢,嘖嘖嘖,夠他們逍遙一些日子了。
一邊,有人駕來一輛馬車,凌天賜被丟到了馬車裏。
暗處走出來兩個黑衣人,面面相覷,「救嗎?」
「主子爺交代,沒有性命危險不救!」
「那跟上吧!」
「嗯!」
凌天賜被關到了一個黑屋子裏,一股子發霉的味道又臭又難聞,熏得凌天賜把吃進去的都給吐了出來。
也是料定凌天賜跑不掉,所以分開了凌天賜。
就在凌天賜想着怎麼逃跑的時候,外面傳來哭聲,「嗚嗚,嗚嗚!」
「打死你這個小賤蹄子,讓你跑,讓你給老娘跑!」
「嗚嗚,嗚嗚,別打了,痛!」
「痛,你還知道痛,打死你給賤蹄子,讓你跑,讓你跑!」、
那是鞭子打在人身上的聲音,凌天賜聽得清楚,想要看清楚外面發生了什麼,就見門被打開,一個人被丟了進來。
對了,就是丟,砰一聲,凌天賜都嚇了一跳,屋子裏黑漆漆的,他根本看不清楚被丟進來的人是啥樣子,就是屋子裏多了血腥味,和人痛苦的呻吟聲。
凌天賜怕了,叫喊,「你們快放了我,我告訴你們,我娘可是公主,我舅舅是皇帝……」
「啊哈哈,小子,你娘如果是公主,那老子就是皇帝!」
凌天賜氣死了。
這些人渣居然不相信他,等他回到京城,一定讓皇帝舅舅將他們都砍了。
「你們這些混蛋,你們放了我,你們放了我!」
一隻手拉住凌天賜,濕漉漉的,凌天賜嚇得尖叫,「啊……」
「叫什麼叫,在叫老子進來打死你!」
凌天賜剛要反駁,一道虛弱的聲音提醒道,「別叫了,他們真的會進來打你的!」
凌天賜一頓,私心裏有些怕。
「要你管,我,我爹娘會來救我的!」
「你真幸福,你爹娘還會來救你,不像我,我爹娘把我賣給這些人牙子!」
聲音虛弱,卻說不出的羨慕。
想到爹娘,凌天賜有些想哭。
或許爹娘現在都氣死了,他偷偷跑掉,又拿走了所有的錢。
卻還是強自鎮定道,「你別怕,到時候我爹娘來救我,我叫他們順便救救你好了,我告訴你,我娘可是公主,我舅舅是皇帝,我外祖父也是皇帝!」
「呵呵,呵呵!」
凌天賜不解,「你笑什麼?」
「我笑你病的不輕啊,皇帝、公主可是住在京城呢,又怎麼會來閩南這個小小的伏流城!」
「我,我娘真的是公主,我舅舅、外祖父真的是皇帝!」凌天賜尖銳叫到。
------題外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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