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二郎聞言,錯愕的看着李彥錦。
實在不太明白李彥錦的心思,為什麼就一定要分成呢?難道批發價給他,隨便他拿去賣多少銀子,多賺點不好嗎?
微微搖頭,「這個布偶不分成,而且也不賒欠!」
加工坊這麼多人等着發薪餉,他手裏雖然有錢,但那些錢周二郎還是打算妥善保管,以防凌嬌想買點什麼貴重的東西,能夠拿的出來。
委屈了誰,他也不能委屈了凌嬌。
李彥錦微微一愣,呵呵笑道,「我倒是想分成來着,卻不想周員外不分成,不知道這是周員外的意思呢,還是阿嬌妹妹的意思?」
阿嬌妹妹?
周二郎眉頭微蹙,這李彥錦什麼時候可凌嬌成了兄妹了?
「這其中有我的意思,也有阿嬌的意思,李公子,其實不分成對李公子來說,不是能夠賺的更多嗎?」
賺的確能夠賺多一些,但是和皇位比起來,又算的了什麼?
再者自古士農工商,商人最末,最沒地位,他若不是為了三皇子將來更有競爭的優勢,才不會走經商一路,甚至還親自上針,這根本不是他想要的生活,他只想縱情山水間,美人環繞,紅袖添香,而不是一身銅臭味,可為了三皇子,為了皇后姑母,為了李家,他不得不犧牲掉自己的理想。
當然,若是三皇子將來登基做了皇帝,他有從龍之功,到時候這些都不重要了。
「呵呵,周員外說的是,看來我還是直接給你銀子,自己拿回去後再賣個高價才是!」
商人重利。
周二郎是這麼想的。
兩人在堂屋說着話,凌嬌中途來添過三次茶水,又給李彥錦的隨從送了兩次吃的,見李彥錦還不說走,凌嬌猜想李彥錦怕是今晚得住下來。
一番尋思後進了三嬸婆屋子,見周芸娘正在哄睿哥兒睡覺,柔聲說道,「睡了嗎?」
「還沒呢,這嗯嗯哼哼的,我都快哄煩了!」
就是再煩,這也是她周芸娘唯一的兒子,心疼是肯定的,甚至還有些溺愛。
「小孩子嘛,都是這樣子的!」
凌嬌說着,上前看了睿哥兒,見睿哥兒的確嗯嗯哼哼的,不肯乖乖睡覺,凌嬌才說道,「給我抱抱!」
「好!」
周芸娘把睿哥兒遞到凌嬌懷中,凌嬌抱着哄了一會,睿哥兒便呼呼睡了過去,弄得周芸娘哭笑不得,「嫂子,到底誰是他親娘,我這都哄半天了!」
「自然你是他親娘,不然幹嘛專門折騰你!」
凌嬌說着,把睿哥兒放到床上,讓他自己睡,睿哥兒一到床上,嗯嗯哼哼就要哭起來,凌嬌伸手輕輕拍着他的背,「睿哥兒乖乖覺覺哦,舅母就在身邊呢!」
睿哥兒嗯嗯幾聲,安安穩穩睡去。
那溫柔勁落在周芸娘眼裏,是哭也不是,笑也不是。很多時候,周芸娘都覺得周晟睿是凌嬌的孩子,不是她周芸娘的。
畢竟這孩子在凌嬌手裏那是真聽話,真懂事。
別看他小小的,似乎開始認人了,好些人一碰到他,他就嚎嚎大哭。
哄好睿哥兒,凌嬌又在屋子裏待了一會,見天色慢慢暗下來,太陽落山,才去廚房做飯。
李彥錦不肯走,又不能攆他走,只能讓他留下來,凌嬌也不往兩個大男人面前湊,管他們說什麼呢,直接去廚房做飯。本來晚上打算吃貼肉餅子的,如今李彥錦在,凌嬌想了想之後,還是決定多炒幾個菜,貼肉餅子吃。
周玉、孫婆婆下學歸來,兩人一路上有說有笑的,倒也和樂。
一到家,周玉便進了廚房,洗手後幫凌嬌做飯。
「學堂里孩子們都還乖吧!」
「都乖着呢,今兒有幾個繡得特別好,我想着等她們繡得好了,就拿些好布讓她們繡手絹,到時候讓沈大哥幫忙,拿去外面賣,不管多少錢,對她們來說,也是一種鼓勵!」
周玉說着,笑了起來。
好幾個比她還大,平日裏也會些針線活,只是做的都很普通,根本不會繡花,如今去學堂學,有點基礎,學起來倒是特別快。
凌嬌微微一想,覺得可行,「到時候等沈兄弟回來,讓你二郎哥跟他說說!」
就如周玉所說的,多少錢不重要,重要的是讓那些個姑娘們看到希望。
「那我先謝謝嫂子了!」
凌嬌笑笑,繼續做飯。
周甘、三嬸婆也回來了。
到底是年紀大了,三嬸婆塞了一天棉花有些累,就回屋子去休息一會,凌嬌看着微微一嘆。
她說過三嬸婆很多次,不要去做活了,在家裏幫着周芸娘看看孩子就好,也不知道三嬸婆怎麼想的,一定要去塞棉花,凌嬌想了想,到時候給多少錢合適呢?
和大家一樣多吧,三嬸婆乾的活可比那些人多多了,給多了吧,又怕那些人說,心裏有意見。
凌嬌覺得就三嬸婆去塞棉花的事兒,還是要和周二郎好好說說了。
幾個孩子也相繼回來,晚飯已經做好。
飯菜上桌,周二郎、周甘招呼李彥錦吃,李彥錦幾個屬下卻堅持不進屋子,凌嬌沒得辦法,在院子外給他們擺了一桌。
李彥錦還真沒吃過這麼好吃的菜,真真色香味俱全,更有一條紅燒魚,那魚都沒腥味。
酒足飯飽後,李彥錦、周二郎、周甘在院子裏說話,周芸娘抱着孩子回家,三嬸婆、孫婆婆進屋子陪着阿寶練字,順便給阿寶打扇,三嬸婆不識字,孫婆婆卻識得幾個,見阿寶寫得好的,孫婆婆也會誇獎幾句,倒也有說有笑。
凌嬌、周玉在廚房洗碗,收拾、打掃,凌嬌把豬肉拿去給大黑,又給馬兒換了乾淨的水,回到院子,自然要給李彥錦安排住的地方,總不能把他攆走。
「阿嬌妹妹,不必收拾了,你過來,咱們好好聊聊!」
立即微微錯愕後走到院子坐下,坐在周二郎身邊,一副小媳婦樣子,看的李彥錦眼睛疼。
要走到平樂郡主那是真得寵,當初在京城除了皇帝,誰壓得住她的風頭,哪怕是貴妃、皇后都不敢隨便說她一句,更別說一般大臣家的小姐媳婦了,見到平樂郡主那個不是阿諛奉承,誰敢招惹。
可今兒卻一副小媳婦的樣子,看的李彥錦真眼睛疼。
更有些坐不下去。
試想那麼個高傲不可攀的人兒,今兒這般小意的坐在一個農民身邊,真是……
要知道當年要不是有聞人飛揚在前擋道,他都差點去威武大將軍府提親了。
「呵呵,阿嬌妹妹與周員外真是恩愛和睦,看的我都有些羨慕了!」
他早已經成親,家中娘子也是氏族嫡女,名門望族之後,只是太端着秀麗了,平日裏也奉行笑不露齒,行不露足,見着他更是大氣不敢出,生怕說錯什麼,做錯什麼,惹他發火,生活一點情趣都沒有。
更別說多少情義了,只要給了她應有的臉面,她才不管他睡在那個丫鬟、姨娘、通房屋子。
凌嬌微微蹙眉,覺得李彥錦這話怪怪的。
周二郎心裏有些泛酸,笑道,「像李公子這般人物,身邊想來絕不會少了紅袖添香之人,又怎麼會羨慕我們鄉野村夫,李公子莫要再說笑了!」
李彥錦本想說,他沒說笑。
只是見凌嬌打量的看着他,笑道,「開玩笑的,開玩笑的,阿嬌妹妹莫要介意!其實我更想說的是,阿嬌妹妹那去魚腥味的方子若是拿出來,咱們合作做這魚乾生意,到時候賺了銀子,咱們五五分咋樣?」
凌嬌微微猶豫,難道所有生意都要吊死在李彥錦這一顆樹上?
如果有一天李彥錦翻臉不認人了?他們又該怎麼辦?
只是如今李彥錦開口了,她若是貿然拒絕怕是不好,想了想才說道,「要不,我把那去腥味的方子賣給李公子吧,李公子有了這方子,賺多少都與我沒關係!」
「不不不,阿嬌妹妹,這萬萬不可!」
如果被皇帝知道他占平樂郡主這麼大一個便宜,會被皇帝記恨的,一旦被皇帝記恨,代表李家就要完蛋了。
再者,他無論如何也要把平樂郡主拉到三皇子的陣營,有了平樂郡主支持三皇子,到時候在奪儲君之位上,三皇子勝算就大了許多。
「怎麼不可?」凌嬌不解問。
商人本重利不是嗎?
難道李彥錦清高,視錢財如糞土?
如果真是這樣子,他還賺個什麼錢,做什麼生意?
「阿嬌妹妹,我因為阿嬌妹妹的布偶,那些稀罕的菜已經賺了許多了,這魚乾方面自然要給妹妹個好處,不瞞妹妹,我以後求着妹妹的時候還多着呢!」
凌嬌聞言,更是聽得莫名其妙。
這李彥錦到底是什麼意思?
周二郎、周甘卻臉都黑了起來。
感情李彥錦這般讓步,是打算利用凌嬌。
周二郎剛想說什麼,便聽見院子外有人在喊,「嬌姨,你睡了嗎?」
眾人聞言看去,只見陳秀秀提着個食盒,站在院子外,小丫鬟娉娉婷婷的,十歲年紀,容貌雖沒長開,卻不難看出,以後定是個絕代佳人。
就算是黑夜中,看不清楚五官,但那雙眼眸卻極亮。
陳秀秀提着食盒,立在院門口,也不進來,凌嬌站起身走過去,「秀秀怎麼過來了?」
「嬌姨,這是祖母做的藥膳糕,讓我給你送點過來!」
家裏有客人,凌嬌也不能留陳秀秀下來說幾句話,更是不好拒絕,伸手接過食盒,「謝謝了!」
「那嬌姨我先回去了!」
「路上慢些!」
「嬌姨放心,這兒離我家就幾步路,不遠的,對了嬌姨,祖父說,如果皓軒弟弟想學醫術,隨時可以去找祖父,祖父定傾囊相授!」
凌嬌聞言大喜。
這陳夫子的意思,莫非是想收阿寶做入室弟子?
學堂里,學武的,學醫的也有,但是不多,像阿寶這般武也學,醫術也在學的根本沒有,都是有所選擇的學。
「那秀秀先回去吧,我明兒親自去找師娘說!」
因為陳虹之年紀大,陳虹之的老妻,凌嬌為了表示尊重,都客氣的喊一聲師娘。
「好,那嬌姨我走了!」陳秀秀說完,轉身朝家裏走。
陳夫子家的藥膳糕味道的確不錯,至少凌嬌很喜歡,而且這幾日天天吃,凌嬌覺得身子輕盈了不少,看來得找個空去讓陳夫子給她把把脈,免得這亂七八糟的東西吃多了,傷了身子就不好了。
送走陳秀秀,先前的話題李彥錦也不再提,凌嬌也不跟李彥錦囉嗦糾結,回屋子拿了去魚腥味的房子,遞給李彥錦,「這是去腥味的方子,如果李大哥要做魚乾,還是早些買了這藥草囤貨才是真,至於這合作嘛,既然李大哥說分成,那我就厚顏無恥的應下了!」
有錢不賺,她有不是傻子。
管李彥錦是什麼心思,先把錢賺了再說。
「嗯,如此這般吧,這配方呢,我先帶走,至於布偶呢,我先回去,派人送些布料來,這些布料的錢,到時候咱們等布偶賣出去了再算,不過這布偶,最好能多做些樣子出來,越多越好,我派人來拿布偶的時候,順便把銀子帶來!」
而他要回京城去一趟,把這事兒和三皇子說說,讓三皇子透個口信給皇帝,就說這是平樂郡主的意思。
想來皇帝為了平樂郡主,會制止別人做這個布偶來賺錢的。那些人就是膽子再大,再見錢眼開,也不敢跟皇帝老子過不去。
「行!」
李彥錦話已至此,凌嬌滿口答應。
李彥錦見凌嬌答應,決定不再多留,起身告辭離開,反正合作已經談妥,雖然是口頭協議,一般人,他還可以反悔,可若這個人是平樂郡主,就是借他十個膽,也是不敢的,至少當今皇帝在位時的不敢的。
送走李彥錦,周甘、周二郎、凌嬌對李彥錦的行事也是百思不得其解,想來想去頭都疼了,索性不去想,各種去洗洗睡了。
陳虹之等在門口,見陳秀秀回來,忙問道,「見着人了嗎?可是李家人?」
「嗯,好像就是李家大公子!」
陳虹之聞言大喜,「好,好,咱們陳家伸冤有望了!」
陳秀秀卻微微搖頭,「祖父,與其去等李家公子,還不如去等嬌姨呢,孫女覺得,這李公子待嬌姨太不一般了!」
「是啊,如果這周夫人真是平樂郡主,咱們的確不能捨近求遠,秀秀啊,祖父讓你帶的話可帶到了?」
「帶到了,孫女相信隔不了幾日,嬌姨就會上門來說周皓軒跟祖父學醫的事兒!」
「那便好!」
陳秀秀從小就聰明,又懂事,這些年在外面吃了不少苦,見了那麼多,更是成熟的厲害,很多事情,看的比陳虹之這個祖父還通透。
醫術比陳虹之還精通幾分,就連那些藥膳糕,也是陳秀秀的意思。
*
京城來泉水鎮的路上
皇帝帶着蔣公公,帶着逍遙王,一路上就三人,皇帝這會子還記恨逍遙王知道平樂郡主下落,卻不去皇宮說一聲,一路上一直拼命奴役他這個皇叔。
平日裏,皇帝對這個皇叔那也是恭恭敬敬,客客氣氣的,可皇帝這會子實在是氣,氣逍遙王得到消息不告訴他。
逍遙王也是冤枉啊,他本來回宮後想說的,可去皇宮御書房,剛好皇帝在發飆,他話到嘴邊,皇帝怒氣騰騰來了句,「此事不必再提!」便把他攆出了皇宮,還不許他覲見,想來心裏還是嫉恨着他孫子把平樂郡主弄丟了的事兒。
「要喝水!」
皇帝嗷叫的說了句,逍遙王剛剛才坐下歇一會,皇帝又叫了起來,哼了一聲,起身倒水,雙手送到皇帝面前,「喝水!」
皇帝接過,輕輕抿了口,「太燙!」
逍遙王接過,嘀咕了句,「我忍你!」
誰叫他理虧。
轉身又到了冷水進去,遞給皇帝,皇帝接過抿了口,「太涼了!」
逍遙王氣紅了老臉,想他平日裏也是個混不理的,啥時候輪到給人端茶遞水了,氣呼呼坐在一邊,「我不幹了,你愛叫誰來,讓誰來,我可伺候不了你!」
「翻了天了!」皇帝叫了一聲。
原本三人出來時就是微服私訪,卻帶足了銀子,但是被偷了,出京城的時候還有馬車,但是馬車也丟了,兩個沒自理過自己的人,開始學着平民百姓的生活,還不許蔣公公幫忙。皇帝一路上是使勁的奴役逍遙王,出心頭惡氣。逍遙王身上值錢得也被皇帝強硬的拿去當了換銀子花,路上見了個賣身葬父的,皇帝手一大方全部給了,差點把逍遙王氣倒吐血。
當時就差點翻臉。
皇帝雖然是皇帝,可他好歹還是皇帝的叔叔。皇帝要大方,有本事你把自己身上的東西拿出來當了啊!
當了逍遙王的配飾還不算,皇帝還當了逍遙王的衣裳,鞋子,如今逍遙王身上穿着一身棉布舊衣嗎,在皇帝面前,還真像個老奴才。
「你還敢跟爺甩臉子,也不想想你幹的好事兒,要不是你知情不報,爺早就見到嬌嬌了!」
逍遙王也是來氣,「嬌嬌嬌嬌喊得親熱,去了也不知道人家認不認你,不要到時候人家不理會你,拿了掃把把你攆出來,啊哈哈……」
想到凌嬌拿掃帚把皇帝攆了出來,逍遙王自個先樂呵了起來。
皇帝臉色頓時難看至極,「胡說,嬌嬌最是孝順,怎麼可能攆爺!」
只是心裏有點沒底。
要是沒有威武大將軍府那場意外,如果沒有與聞人飛揚相愛,或許平樂一直是貼心的,尋戶人家,安安穩穩開開心心的過一輩子。
「呵呵……」
逍遙王頓時有些懷疑皇帝的智商。
這都隔了多少年了,當真以為平樂郡主還是以前的平樂郡主?
不,不是了。
性子變了,心性也變了,愛好行為處事都變了。
皇帝沒有說話,臉也沉了下來,顯然心情不太好。
蔣公公瞧着這兩個爺鬥法,他真是怕死了,真怕這戰火一不小心燒到了他,他就一個太監總管,那盤菜都不是。
逍遙王見皇帝好一會不說話,拐了拐皇帝,「你不會氣狠了吧?」
「我氣什麼?」
「不過說真的,有必要提醒你一下,平樂真的變了,也變得比以前沉寂了,更是誰都不記得了,你見着以後可千萬要沉住氣,可別把人給嚇跑了!」
皇帝快五十歲,久在帝位,一身肅穆,這會子瞧着竟有些失魂。
逍遙王微微嘆息,「我便是不解了,你那麼多兒子女兒,怎麼就獨獨去寵一個臣子的女兒,還當成了心肝寶貝,把你那些兒女都當死人!」
逍遙王這話說的實在太重。
依着皇叔來說,他可以說,但以臣子來說,這話可是大罪。
皇帝看了逍遙王一眼,沒吭聲。
誰能知道他曾經那麼愛那麼愛一個人,恨不得把天下都放到她手心裏,任由她嬉戲,毀了這江山又如何?
又有誰知道,曾經有那麼一個人,為了他,一生都不知道紅妝是什麼樣子,更沒有人知道,有那麼一個人,拼了命給他生了個女兒,那女兒卻不能認養在他身邊。
「當我沒說!」
「我一直當你在放屁,就是這屁有點臭!」
皇帝說完,獨留一臉黑線的逍遙王留在茶棚,邁步出了茶棚,蔣公公忙放下碎銀子跟了上去。
*
八月二十七,沈懿拉了布料回來,家裏的布料已經全部做布偶做完,沈懿帶了布料回來,剛好接上。
凌嬌把和李彥錦合作的事兒一說,沈懿很是詫異。
他在外面行走,李彥錦肯定是知道的,只是沒想到李彥錦竟親自來了周家村,還把合作條件開的這麼好。
「如今你回來了,就在家等李大哥派人送布料、銀子來,到時候讓他把布偶拉走,我跟你嫂子打算去一趟滁州看敏娘,這家裏就靠你打點了!」周二郎說道。
沈懿微微一愣,笑道,「二郎哥就放心去吧,家裏我能照顧好!」
其實事情凌嬌都處理的妥妥噹噹,他只要監工照看着就好。
不用去外面跑,沈懿還樂得清閒。
「那就麻煩你了!」
「二郎哥見外了!」
本來決定八月去滁州看敏娘的,只是家裏的事兒一忙,竟到了九月,地里的糧食該收的都收成了種子放好,不能收的,周玉、周甘也知道要怎麼做。
周二郎也想去看看敏娘和兩個外甥,順便帶凌嬌出去散散心,看看外面的世界,讓自己長長見識。
當然,阿寶肯定是要帶去的。
這一來一去,可能要差不多兩個月的樣子,等回來都臘月了,阿寶帶着也好,反正阿寶學習也好,在外面也落不下多少,還能看看外面的世界,看看眼界。
阿寶是特別想去的。
眼看就要八歲,阿寶這一年長高了不少,模樣也越發好。
既然要去,凌嬌便帶了些種子過去,讓周敏娘莊子裏的人種了來年就可以吃,生薑大蒜也不能少,要去滁州,凌嬌早早準備了十條魚乾,有準備了十來個大號布偶,把馬車塞得滿滿的,臨走的時候,凌嬌給了沒人五十兩銀子,以防萬一家裏出了什麼事兒,各人手裏也有銀子可以過的很好,才跟家裏人告別去了滁州。
*
滁州
周敏娘的封妃摺子和誥命是一起的,正一品誥命夫人,那是相當有面子的,就連兩個孩子,也變成了正兒八經的嫡子,以後是這郡王府的可以繼承的。
如今兩個孩子五個月,胖嘟嘟的最是可愛,一逗就樂哈哈的笑,聞人鈺清都不愛去外面了,只願天天在屋子裏逗兩個孩子,這可是他的親骨肉,又是第一個孩子,更是疼愛。
「你啊,別太寵他們了!」周敏娘說着,餵了聞人鈺清一塊糕點。
這糕點方子是凌嬌送來的,周敏娘自己親手去做,這意義又是不一樣。
聞人鈺清本不愛甜,只是這會子吃着,竟是滿腔的舒坦。
「味道怎麼樣?」周敏娘問。
滿眼期待,她嘗試了好多次,這次是最成功的,才敢拿來為聞人鈺清吃。
聞人鈺清笑着點頭,「味道不錯!」
就是味道不好,心愛的女人做的,這味道肯定也得好。
周敏娘笑,一番心思沒白費,「要再來一塊嗎?」
「好!」
周敏娘忙餵了聞人鈺清一塊,自己坐在一邊小口小口吃着,笑看那夫子三人玩鬧,聞人鈺清趴在床上逗着三個孩子,像個長不大的孩子一般,周敏娘滿心全是濃濃愛意。
只是,莫名有些想家了。
也不知道家裏怎麼樣?周敏娘其實很想回家去看看,或者在周家村過年的,只是孩子還小,刺殺聞人鈺清的刺客還沒抓住,她也不敢提出門的事兒。
畢竟外面哪裏有郡王府安全。
「想什麼呢?」聞人鈺清見周敏娘拿着一塊糕點,想的入神,他喊了幾句都沒反應。
周敏娘回神,笑笑,「沒事!」
「想家了?」
心愛的女子,聞人鈺清哪裏會看不出周敏娘的心思。
只是現在真不行。
周敏娘點頭,起身走到聞人鈺清身邊,抱住聞人鈺清,「等刺客抓到了,我們回一趟周家村吧,我還沒在二哥的新家住過呢!」
聞人鈺清心一緊,微微點頭,「好!」
看來有些事兒,該要抓緊。撒網這麼久,是該收網了。*
馬車出了周家村,出了泉水鎮,外面的世界阿寶就稀奇了。
到底是孩子,又被凌嬌疼愛着,對什麼都好奇的很,拉着凌嬌一個勁的說,凌嬌也附和着,周二郎趕馬車,時不時應上一句,倒也其樂融融。
「二叔,滁州郡王府大嗎?」
郡王府大嗎?
周二郎沒進去過,那個時候周敏娘還不是側妃,他根本沒資格進郡王府,一直住在外面的客棧里,現在去郡王府,周敏娘是郡王妃,他們也算得上正兒八經的娘家人,所以這回是要住進郡王府的。
「很大,阿寶到時候就知道了!」
周二郎說着,想到就要見到妹妹,這心裏也很是激動。
一路趕,走過一趟,周二郎對很多地方都比較熟悉,加上如今的周二郎也算小有口才,說起話來也比較順溜,一路上還結交了些朋友,雖然情誼不深,但打聽點事兒還是可以的,也知道不少事兒。
比如皇帝微服私訪了。
「怪不得一路走來治安這麼好,原來是萬歲爺微服私訪了!」周二郎說着,不免感嘆,給凌嬌、阿寶夾了菜,才自己夾了吃。
一路走來,凌嬌臉上也有了疲憊之色,好在在家養的好,路上吃的也好,身子才沒垮,周二郎見凌嬌這樣子,有些後悔出來了。
阿寶是個孩子,對什麼都好奇,精神的很。
眼看就要到了滁州。
因為下了雨,泥巴路並不好走,有些地方還坑坑窪窪,馬車輪子一下子陷到了坑裏,馬車停了下來,好在這會兒沒下雨,不然非變成落湯雞不可。
周二郎、凌嬌、阿寶都下了馬車。
「阿嬌,你去牽着馬兒,我這邊抬一下,我一喊,你就讓馬兒往前走!」
凌嬌點頭,牽着馬兒,周二郎力氣是真大,雙手扣住馬車,一抬,半邊馬車酒杯抬了起來,喊了一聲,「走!」
凌嬌忙牽了馬兒往前走,馬車也從坑裏起來。
拿出水囊給周二郎洗手,剛準備換了鞋子上馬車,就見三個穿的極其破舊的男人走來,如今才九月快到十月,這天氣也是冷的,尤其是下雨後,那三個人穿的極少,冷的有些瑟縮,一邊走,一邊不停的搓手,哈氣。
在見到坐在馬車上的凌嬌,和蹲下身給凌嬌換繡花鞋的周二郎時,那三個人震在原地。
這三個人不是別人,正是皇帝、逍遙王、蔣公公。
一開始皇帝還是當逍遙王的東西,後來當蔣公公的東西,最後把自己的東西也當了,皇帝一開始就想明白了,見到凌嬌的時候是越可憐越好,反正就是要勾起凌嬌的同情心。
硬是不許喊隨行保護的暗衛出來。
當然,他們當掉的東西,後腳就有人去贖出來。
「嬌嬌……」
皇帝低喚了一聲,站在原地,有些不敢動。
就那麼看着凌嬌,看的凌嬌一陣發毛,穿了鞋子就朝馬車鑽,也不怪凌嬌認不出逍遙王,實在是逍遙王現在這樣子,和過年的時候太不一樣了。
身上衣裳破爛,頭髮亂糟糟,臉上也沾了泥巴,哪裏還有在周家村時的霸道。
周二郎也沒認出來,見凌嬌鑽進了馬車,連忙駕駛馬車就要走。
皇帝愣愣的擋在路中間,周二郎實在做不出來嚇唬人的事兒,客氣道,「三位大叔,麻煩你們讓讓路可好?」
逍遙王聞言噗嗤笑了出聲,「臭小子,你不認得我了?」說着蹦蹦跳跳到了周二郎面前,抬手抹了一把臉,只是這臉更髒了。
周二郎微微搖頭,「不認得!」
「你這沒良心的,我不就是走了幾個月,一年還不到呢,咋就不認得了,啊,是不是你發達了,就看不起我了?」
周二郎聞言,才仔細打量逍遙王,「老爺子,是你?」
「可不就是我嘛!」
逍遙王哈哈哈大笑,為周二郎認出他而高興。
「你怎麼在這裏?」周二郎錯愕的很。
在他的意識里,逍遙王應該是很厲害的一個人,怎麼會落得現在這個樣子呢?
逍遙王見周二郎這麼一說,忙道,「哎,說來話長,對了,我們已經好多天沒吃過東西了,你有啥好吃的嗎?拿點出來給我們吃!」
凌嬌在馬車裏,自然也聽出點什麼來,又聽逍遙王說好幾天沒吃東西了,忙把帶着的一隻鹽水雞遞給逍遙王。
逍遙王一見,眼睛就亮了,「你親手做的?」
凌嬌點頭,「在客棧的時候,借了客棧廚房做的!」
「好啊!」
逍遙王伸手接了,還舔了舔嘴巴,扯了個雞腿轉身遞給皇帝,皇帝愣愣的,見凌嬌是真不認識他了,才深深嘆了口氣,接過雞腿咬了一口。
「咦……」
不怪皇帝吃驚。
皇宮那些御廚做出來的東西華麗是華麗,就是這味道總是差點,如今吃到凌嬌做的美味,那裏還停的下,和逍遙王兩人蹲在路邊就解決了一隻雞。
蔣公公立在一邊直咽口水。
他也餓的啊……
這兩個主子,實在是太狠心了。
一個饅頭遞到蔣公公面前,蔣公公抬頭,便見周二郎笑眯眯的看着他,「大叔,給你吃個饅頭吧!」
這饅頭也是凌嬌自己做的,裏面放了蜂蜜,味道自然錯不了。
凌嬌做饅頭的時候還想着如果路上餓了,就烤着吃,那才是真的香呢。
「謝謝!」
蔣公公接過饅頭大口大口吃着,跟餓了幾天似得。
其實這三人還真餓了幾天。
兩個主子從來不懂人間疾苦,花錢大手大腳的,蔣公公雖然真的省着點,可他一個奴才,哪裏敢管兩個主子。
更一個是皇帝,一個是親王叔,更不敢管了,結果,銀子花光了,他們就只能餓肚子了。
好在運氣好,遇上了平樂郡主。
吃飽了之後,逍遙王看向皇帝,皇帝則一個勁朝逍遙王使眼色,言下之意是要讓凌嬌、周二郎收留他們了。
逍遙王卻拿喬起來,硬是假裝看不見。
氣的皇帝差點吐血,可他又不能冒冒失失去說,「嬌嬌啊,你是平樂郡主,我是皇帝,朕是來接你回京去享福的!」
皇帝可不敢去冒險,尤其是知道凌嬌受了那麼多苦後,更是憐惜的緊。
寧願一點一滴讓凌嬌知道他是真拿她當心肝寶貝疼寵,心甘情願跟他回京城去,也不要再次傷了凌嬌的心,不然就周二郎那傻愣樣,他早就喊了暗衛來,直接斬殺了。
逍遙王見皇帝快氣瘋了,才一本正經問凌嬌,「你們打算去哪裏啊?」
「去滁州!」
滁州?
聞人鈺清的地盤。
皇帝腦子快速轉着,得到探子回報,凌嬌現在的小姑子是滁州郡王府聞人鈺清的郡王妃。
本來這摺子皇帝是要壓着的,可在查到凌嬌和周敏娘的關係後,皇帝頓時愛屋及烏,允了,連誥命也一同下了,正一品夫人,和忠王府世子妃的一樣的。
還賞賜了一些東西,值錢不值錢不說,就是這皇恩,已經讓那些東西值錢了。
「那個阿嬌啊,我們也要去滁州投靠親戚,只是盤纏用完了,好像也走錯路了,你們能不能捎帶我們一程?」
三個大老爺們去投靠親戚?
凌嬌就覺得這三人特別有問題,剛想拒絕,周二郎卻一腦子答應下來,「好啊,那就一起啊,只是這馬車坐不下人了,等到了下一個城鎮的就給你們租一輛馬車吧!」
「好啊,好啊!」
逍遙王說完,就朝馬車上擠,皇帝搶先一步,兩人都想上馬車去,誰都不想走路,結果在馬車邊就爭擠起來。
逍遙王比皇帝大十歲,雖是皇叔,但兩人小時候一起長大,感情自是不一般,不然也不會那麼多親王都去了封地,逍遙王卻留在京城大權在握。
年輕的時候都還規規矩矩的,只是年紀越來越大,好像又回到了小時候,總是作對,什麼都要一較高低。
「你讓開!」皇帝冷喝。
「憑什麼?」逍遙王不讓。
心裏想着,有本事你就喊出來啊,叫出來啊。
皇帝心裏氣死,看向凌嬌,見凌嬌盯着他看,皇帝頓時一陣心虛,便讓逍遙王給擠到一邊去了。
凌嬌其實沒看出什麼來,就是覺得皇帝有些面熟,可凌嬌知道她肯定沒見過,又想着這段時間的種種,凌嬌心裏有個疑問。
那就是這身體本身定時一個很了不得的人,非富即貴那種,不然李彥錦不會處處巴結,是的巴結。一開始凌嬌想不懂李彥錦已經那麼有錢了,為什麼跟她合作的時候把利潤放得那麼低,讓她佔了便宜,如今看着逍遙王對自己的態度,加上面前這個大叔先前看見自己那眼神。
那是一種隱含着傷痛,憐惜,懊悔,沉痛說不出的感情,但凌嬌敢肯定,這個大叔不會傷害自己。
猶豫片刻,凌嬌才說道,「大叔,我們是不是在哪裏見過,為什麼我瞧着你很是面熟?」
皇帝頓時欣喜不已,剛要開口說些什麼。
凌嬌卻笑了起來,「想來我沒失憶之前肯定見過大叔的,大叔,你告訴我,你以前是不是見過我啊?」
...
第093章,遇見了皇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