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琇在桌前坐下,公孫小眉連忙給他盛來一碗飯。
「小眉,你不是去找姑姑了嗎?」
「姑姑陪玉真公主去王屋山求道去了,不在洛陽,回來時正好遇到豆豆和楊姑娘。」
「豆豆,剛才那個小娘是誰?」
裴豆豆津津有味地啃着一隻雞腿,含糊不清道:「咯咯的小四味。」
李琇想了一會兒才明白她在說:哥哥的小師妹。
「她姓楊,對吧?」
「嗯,好像是!」
李琇精神一振,原來大姨子來了,要好好招待才行啊!
「你哥哥為啥見了她就跑?」
「哥哥怕她。」
「為啥怕她?」
「哥哥說她是老虎,琇哥哥,我覺得三姐對我很好,是不是女的老虎都很溫柔呀!」
母老虎很溫柔?沒聽說過啊!
「我來說吧!」
繞了半天說不到點子上,公孫小眉終於忍不住了。
「楊師妹喜歡裴師兄,一心要嫁給裴師兄,但裴師兄不想娶她,她就死追不放,越是追,裴師兄就越怕她。」
「她又是怎麼找到這裏?」
「她去長安慈恩寺許願,結果遇到豆豆,她說是天意,真情感動了菩薩,她就帶着豆豆來洛陽看牡丹了。」
呵呵!有意思,想不到我居然要和裴九成連襟了。
楊玉環的毛都沒有見到,這位就腦補結親家了。
「咳!咳!」公孫小眉咳嗽兩聲,暗示道:「公子今天有沒有去逛逛首飾店之類?」
「哎呀!」
李琇一拍腦門,故作懊悔道:「看看我這記性,又忘記了。」
公孫小眉臉頓時黑了,咬碎銀牙,「我就說嘛!某個沒良心的混蛋根本就沒把我放在…….
李琇笑嘻嘻把金釵在她面前晃了晃,放在桌上。
「金釵!」
公孫小眉眼前一亮,面子卻有點放不下,她哼了一聲,頭扭到一邊,「一根破金釵而已,就好像我很稀罕似的!」
「小眉姐姐不要就給我!」
裴豆豆伸手取過了金釵,往自己頭上比了比。
公孫小眉頓時急了,「小孩子家家,戴金釵做什麼?」
她一把奪過金釵,喜滋滋往自己房裏跑去。
裴豆豆連忙追了上去,「小眉姐姐,你答應過把銀釵給我的!」
……..
三更時分,屋子裏傳來一聲脆響,「哐當!」似乎什麼摔碎了。
李琇第n次從房間裏衝出來。
他站院子裏合掌對房頂哀求道:「小姑奶奶,你想呆在屋頂沒問題,但我鄭重請求你不要再撥弄瓦片了,瓦片落下來會砸死人的。」
半晌,房頂上傳來一聲嘟囔,「我只是不小心,又不是故意的。」
「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但這已經是今晚第四片瓦了,這一塊距離我腦袋不到一尺,誰知道下一次會砸到哪裏?今晚你還要不要我睡覺了?」
上面沒有回應。
李琇憋了一肚子火,又繼續道:「冤有頭,債有主,你師兄住在前院,你卻坐在我的屋頂上,若被別人看見,我的名節還要不要了?」
半晌,屋頂又傳來一聲嘟囔,「那邊坐着不舒服,這邊可以靠。」
李琇沒辦法了,只得使出絕招。
「三姐,三妹子,我給你支個招,保證你明天晚上成為裴太太。」
上面忽然鴉雀無聲,估計這位楊女俠耳朵豎成了天線狀。
「你的裴師兄有個弱點,沾酒就倒,你應該知道吧?明天我想辦法灌他兩杯酒,然後大家趕緊佈置洞房花燭,你換一身紅衣服,唉!其實穿不穿都是一回事,先上車後補票,懂了吧!」
「公子,你也太狠了吧!」身後傳來裴旻幽幽的聲音。
「哈!你終於出現了。」
李琇一把抓住裴旻,指着屋頂道:「你趕緊想辦法把她勸下來,等到了天亮,這座房宅要被夷為平地了,我可賠不起!」
裴旻的男子漢氣概這一刻蕩然無存,他掙脫李琇的手,一溜煙跑沒影了,「公子,你自己想辦法勸她吧!我還有點事。」
「你有屁的事!」
李琇着實惱火,他一不做二不休,索性從廚房裏拿了一瓶酒和兩個酒杯,從圍牆爬上了屋頂。
「三妹,我來陪你喝一杯,給我聊聊你們的學習生活,聊聊家庭,聊聊你的小妹…….」狐狸尾巴不小心露出來了。
楊玉珮一手拿酒瓶,一手拿酒杯,倒滿了一杯酒,一飲而盡。
「聽說大師兄入獄,我也急得不行,跑去找師父,但師父正好閉關,又跑去找師叔,師叔說她大姨媽來了,不方便出門。
我只好又跑回晉州,花錢打點獄卒,想讓大師兄少受點罪,但獄卒又嫌我給的五文錢太少,把我了轟出來。」
「五文錢是太少了一點!」
「可是我也要花錢呀!我要住客棧,要吃飯,要買衣服,買胭脂,好不容易才省下五文錢。」
李琇訕訕道:「原來你也要住客棧,你以為你一直睡屋頂呢!」
「今天是姑奶奶心情不好,誰讓大師兄惹我生氣。」
「可是…..可是我沒有惹你生氣啊!你就不能換個地方?」
楊玉珮歪着頭注視李琇,「你這人好奇怪哦!今晚千方百計和我搭訕,你是不是有什麼不良動機?」
李琇氣結,「我哪裏有什麼不良動機,不是被你逼的嗎?」
這時,他心機一動,想到了一個妙招。
「三妹,你缺錢不?」
「缺!我的粉餅早用沒了,現在我只能用石灰抹臉。」
「太可憐了,要不我給你錢吧!」
「好好的,你給我錢幹什麼?」
楊玉珮一臉詫異地望着李琇。
「你不是缺錢嗎?我給你錢,然後你就那個,你懂的!」
楊玉珮的雙眉漸漸豎起,能量迅速蓄積,猛地一聲春雷炸響。
「你這不要臉的!」
這一聲春雷估計整個洛陽城都聽到了。
「你以為我是那種女人嗎?」
楊玉珮揮瓶就砸,李琇狼狽不堪,結結巴巴道:「你誤會了,聽我說。」
「誤會你個頭,我走南闖北,你這種男人我看多了,半夜三更,色迷迷地靠近我,你肚子裏有幾根花花腸子我會不知道?」
「出了什麼事?」
小眉也被驚動了,她跑到房下對李琇怒目而視,「公子,你是不是又想幹壞事了?」
李琇隱隱聽見了兩邊院子的關門聲,這下壞了。
他恨得咬牙切齒對小眉道:「你就不要添亂了,趕緊回去,我這就下來。」
「哼!還嫌我礙事,夫人交代我的,我必須要管!」
小眉怒氣沖沖,一躍跳上院牆,又竄上屋頂,她就恨不得一腳把這混蛋踢下屋頂,以前是傻姐兒,現在連手下的師妹也不放過。
楊玉珮盛怒未消,繼續怒斥道:「你這個混蛋,你以為我窮,沒有錢,就會屈服你的骯髒錢,你看錯人了!」
「我給你錢是想讓你走!」
「啥?」楊玉珮一下瞪大了眼睛。
「就是讓你離開,我給你錢!」
「哦——那你打算給我多少錢?」
楊玉珮一百八十度的轉彎,讓李琇欲哭無淚,我的名聲啊!宗室該怎麼看我?隔壁那兩個皇族子弟可是出了名的快嘴。
「你們繼續聊吧!我不打擾了。」
已經跳上房的小眉似乎也聽懂了,又返回院子,訕訕回屋去了,她也很希望這個楊玉珮趕緊走。
「你開個價吧!二十貫怎麼樣?」
「成交!」
楊玉珮不愧是俠女風範,乾脆果斷,毫不拖泥帶水,一槌便定音,不給對方一點反悔的機會。
「你早說不就行了,其實兩貫錢我就可以答應你,這可是你自己說的哦,二十貫,嘻嘻!」
李琇這才回味過來,原來這個丫頭已經窮瘋了。
算了,二十貫就二十貫,就算是給楊家財禮的一部分吧!
李琇取出二十兩銀子奉上,「三夫人接旨!」
楊玉珮眉開眼笑接過銀子,「其實你這個人蠻有趣的,和你聊得很愉快,期待我們下次再接着聊!」
楊玉珮走了幾步又回頭笑道:「我也不白拿你的錢,我告訴你一個情報,我其實是發現有人在監視你,所以才坐在你屋頂上,我就想瞧瞧究竟是哪路神仙?」
………..
楊玉珮來如清雲,去似煙花,才呆了不到一個晚上就消失不見了。
裴旻長長鬆了口氣,他昨晚逃掉了,不知後來之事。
李琇也長長鬆了口氣,奉上二十兩銀子盤纏,這位折磨人的大姨子終於走了,還是有錢能使鬼推磨啊!
不過他也想不通,其實楊三姐長得很不錯,人品也不錯,為何裴旻就看不上她?
吃早飯時,李琇提出了這個問題。
裴旻着實有點難以回答,半晌才道:「我練的武藝和普通練武者不同,我們追求四個境界,煉精化氣、鍊氣化神、煉神還虛、煉虛合道,在煉神還虛結束之前,必須保持元陽之氣。」
「哦!我明白了。」
李琇恍然大悟,裴旻不是不想,而是不能也。
他又好奇地問道:「那你現在是哪個階段?」
「我現在是鍊氣化神的第七級,突破第九級後進入煉神還虛。」
「那突破煉神還虛還需要多少時間?」
「快則二十年,慢則三十年,也有人一輩子也突破不了。」
「突破了能長生嗎?」
裴旻搖搖頭,「我們不是修道,只是練武,正常壽命。」
李琇聽得直翻白眼,那豈不是要四五十歲才能結婚,已經半截入土了,人生還有什麼意義?
「裴大哥,你們是哪個大門派?」
公孫小眉一邊津津有味地啃着羊肉餡胡餅,一邊好奇地問道。
「也談不上什麼大門派,我師父在崆峒山修行,不過我們這一派從師父到弟子都是女子,唯獨我一個男子。」
李琇哈哈大笑,「那豈不是生在福中不知福?」
公孫小眉狠狠瞪了李琇一眼,「人家裴大哥一心學武,意志堅定,誰像你那樣不求上進,整天夜裏不睡覺,滿腦子都是齷齪想法。」
李琇笑聲嘎然停止,他心中着實鬱悶,我哪裏夜裏不睡覺,我哪裏齷齪了,我也是元陽未失好不好?
公孫小眉卻不睬他,她托着腮一臉疑惑道:「有點奇怪啊!我姑姑也說過,我們這一門的練武者也都是女人,難道我們是同一門派?」
這個問題只能以後去問姑姑了。
李琇忽然想起了前晚那支簽,『小人失財,謀事得運,得財在天。』
小人失財倒是應驗了,但運在哪裏?財又在哪裏?
這時,鍾馗走了過來,將一個小紙包遞給李琇。
「公子,這裏你要的巴豆粉!」
李琇把巴豆粉均勻地倒入張瓶和趙壺的粥碗裏,又各舀一大勺肉沫,將它們攪勻了。
「快去!把張瓶和趙壺叫來吃早飯。」
眾人都猛地瞪大了眼睛。
李琇嘆了口氣,「不用點苦肉計,又怎麼騙過薛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