諾爾眨了眨眼,意識到了自己開局不利,他竟然是泡在營養液中。還未等他探查,門口傳來開門聲。
他立刻閉上眼,假裝還未醒來。
「咔噠。」
兩個無機金屬體入內,一粉一藍,如同蜜蜂複眼的眼珠有頻率地顫動着。他們站在營養罐外,記錄着數據。
「實驗體心跳恢復、呼吸恢復,大部分生命體徵已恢復。」藍色金屬人觀察着屏幕。
「打卡完畢,明日我們再來。」粉色的金屬人合上筆記本。
「嗯。」藍色金屬人側頭,看了一眼營養罐,罐內漂浮着一團人形,身軀是透明的遊魂狀態,唯有頭部較為清晰,金髮少年閉着眼,神情極為安寧。
「每一天都是這樣,重複地記錄着實驗體的生命體徵,然而他永遠不會醒來。這樣的工作,我真是受夠了。」粉色金屬人嘟囔一句。
「誰說永遠不會醒?這個上古種族若不是我們的首領在永生之海撿到了蛋,我們可一輩子都瞧不見這樣的傳說生物。只要耐心飼養,總有一天他會醒,也許只是營養不夠。」藍切望着營養罐中的少年,眼中流露出狂熱:「五年來,我們每一天都來記錄他的數據,他已經變得越來越清晰了我甚至能想像他睜開眼時的樣子,那一定是對漂亮的眼睛等他醒來,我很難想像首領會怎麼對待他,首領對這種有機生命可沒什麼好感。」
「藍切,我提醒你,不要做違背實驗守則的事。我們只是記錄員。」粉色金屬人警惕地提醒。
「當然。」藍切駐足許久,才離開了實驗室。
當他們離去,營養罐中,金髮少年剎那間睜開眼睛。
看來,他是一個上古種族,也許是鯤鵬,也許是混沌。他作為一個未孵化的蛋,意外落入了這群機械手中。
他打算按兵不動,等到自己的軀體長出來,再強行突破這間實驗室。那個藍色金屬人似乎有惻隱之心,也許可以從這方面下手
閉目中,他聽到遙遠的長廊傳來兩位金屬人的聲音迴響:
「藍切,最近首領做什麼去了?遊戲日快到來了,首領居然不在。」
「噓,告訴你一個小道消息,據說有人聽見首領在離開前,一直默念着什麼『奧利維斯,你終於回來了』,然後首領就離開了」
「奧利維斯是誰?」
「誰知道呢,應該是首領的熟人吧,只是不知道是友人還是敵人。好像龍皇剛甦醒,也在尋找這個人」
「這個人到底做了什麼,吸引力這麼大」
雲霧彌散於高懸的蒼穹,鳥群掠過晚春的暖風。
遮天蔽日的藍綠色枝葉之下,人們此起彼伏地叩首,祈求着世界樹的眷顧。
蘇明安抵達世界樹時,看到的就是這樣狂熱的景象。
世界樹的根系遍佈羅瓦莎,紅塔的王城附近便有一處。常年有許多人在祈禱。除了最常見的人類與獸人,還有精靈、魔契者、機械族、矮人、巫妖等罕見種族。
「根據母神的預言,凜族會在大陸中央的世界樹根系蘇生,所以紅塔這邊還算風平浪靜。」金髮青年摩挲着下巴:「據我所知,在大陸中央的世界樹根系,天族、魔族和龍族這群人已經打了幾天幾夜了,血灑長空,屍骸遍地,那可真是地獄般的場景啊。」
「就為了爭奪即將蘇生的凜族?」蘇明安挑起眉毛。
「這群傢伙的歷史淵源本就深厚,種族之間締結的矛盾不少,已經到了仇人相見分外眼紅的地步。」金髮青年說:「不過,凜族確實是最大的原因。」
「這個凜族就這麼厲害?」蘇明安問道。
「那可是虛妄之主親手創造的種族,身上背負多次拯救世界的『命數』,能不厲害嗎?」金髮青年笑了笑:「不過,凜族剛蘇生時是最脆弱的。唯有他們身上的神血漸漸解封了,他們才會變得強大。」
蘇明安點了點頭。
這時,他卻感到胸口傳來共鳴,來自心臟中的那顆「世界樹之種」。他有種感覺世界樹在召喚他。它好像,很想讓他把自己埋進去。
蘇明安下意識向前走了幾步,金髮青年上前一步,攔在他前面。
「就在這裏看就好。」金髮青年微笑道:「前面人太多了,別擠到你。誰也不知道這會不會衍生成新的戰場」
這時,前方忽然湧起騷亂。
蘇明安警惕地微動手指,空間位移的前置動作已經完成。
緊接着,前方有人驚叫一聲:
「——諸位,就在剛剛,曙光母神發佈了預言,嚴明了凜族可能的蘇生地點,一共有四個!」
「什麼?快說!」人們頓時興奮起來。雖然這種事和他們無關,但聽一聽神諭也好啊。
蘇明安心中湧起不妙的預感。
「分別是——大陸中央、永生之海、聖堂山和」那個人卡殼了,好像聽到了極為不可思議之物。
「還有什麼?快說啊!」人們催促道。
這時,天空之上傳來遙遠的風聲。
蘇明安抬頭望去——
「呼——呼——!」
只見風雲翻湧的蒼穹之上,彌散着紅紫交加的霞色,一道道身負翅翼的身影,正在急速朝這裏接近,帶着彩虹般的波光與颶風般的呼嘯。
雪白的羽翼,是天族。
朱紅色骨節連接的蝠翼,是半魔。
暗青色的長羽翅翼,是青鸞。
厚重寬大的巨型翅膀,是龍裔
「這是什麼情況」人們愣住了。
「這些高等種族,平時來一個都會引起震動,這次竟然」
那位傳頌神諭的牧師震驚地注視着世界樹的方向,捏緊脖子上的十字架,顫顫巍巍地開口:
「我的神明我寧願您在欺騙我。」
「但我深知您的智慧、寬容與真實。所以我必須忠實地為您宣告。」
「紅塔」
「就是第四個關鍵地點。這是您的神諭。」
蘇明安的心中,有一種「終於來了」的感覺。
尖叫聲四起。
那些迫近的高等種族,哪怕只是翅翼掀起的颶風,都能吹跑這些人。龍裔若是吐一口龍息,便能頃刻間燒死成百上千的低等生命。種族之間的差距,龐大到令人震驚。
地表的生物畏懼、尖叫、奔逃。蘇明安與金髮青年成了唯一按兵不動的人。在一片流動的人海中,他們鎮定得格格不入。
「殿下!我們先離開!」騎士們想拉蘇明安回去。在神諭下達的那一刻起,紅塔已經陷入了世界最混亂、最複雜、最恐怖的漩渦中——圍繞着【凜族】的欲望漩渦,這台血肉粉碎機已經攪碎成千上萬的高等種族。
「」蘇明安並未反抗。他知曉這件事可能是自己引起。不管這個曙光母神是善意還是惡意,在沒搞清楚情況之前,他選擇跟隨皇室回去。
至少,紅塔的皇室,已經是當前局勢下最能保護他的地方,畢竟皇室敢用地獄牛和青鸞作食物,國主又是強大的光明精靈,應該實力不低。否則他就算跑到呂樹所在的月牙之島,也只是送上門。
「琉錦,我們走,相信國主會處理好外交事宜。」金髮青年寬慰着,拉着他離開。
在騎士團的重重保護下,混亂的人流沒有影響到他們,猶如一圈鋼筋鐵鑄,蘇明安被護送着往回走。
「對了,我叫徽白。」金髮青年忽而說出了自己的名字:「雖然前幾天就跟你說過了,但怕你忘記了,我再重複一遍。」
「嗯?」蘇明安有些驚訝,竟然不帶個「諾」、「阿」之類的字嗎?
「都是我的錯,我不該帶你來見世界樹,意外碰上了曙光母神頒佈神諭」徽白懊惱道:「抱歉,讓你捲入了這場混亂。」
蘇明安暗想,如果徽白是裝的,那簡直能用「茶里茶氣」來形容。如果不是裝的,那還真是個大好人。
他抬頭看,大多數高等種族,都直衝世界樹而去,開始爭搶地盤。這些高等種族的實力應該在三千五戰力以上。看來羅瓦莎的力量體系不低,隨便來一個高等種族就能對打榜前玩家。
這時,他突然感到自己被什麼東西鎖定了。
有一些高等種族,視線定格在了他的身上。
但是,看他做什麼?
蘇明安現在的身份是紅塔皇子、一隻無害的水母,怎麼會有人盯上他?
「琉錦。」這時,徽白邊跑邊看蘇明安,語速飛快:
「記住我接下來的話語。」
「之前給你買的綢布,是定位道具,無論你在哪裏,我都會找到。」
「然後,龍血不要丟,它可以用來震懾非龍族的生物。之前給你塞的水果也不是普通水果,是能夠威懾精靈的髒髒果。給你的鱗片不是裝飾物,是惡魔的角,可以震懾天族。貝殼可以震懾海族,荊棘環可以震懾血族,十字架手鍊可以震懾巫妖」
蘇明安驚訝地望着徽白,他沒想到上午那些看似普通的小玩意,每一樣都是徽白精心挑選過的防禦品。
震懾精靈、震懾惡魔、震懾天族、震懾海族
徽白知道蘇明安是食物鏈最底層的水母,無論哪個種族都能吃水母。所以仔細挑選每一樣珍貴的防身寶物,全都送給蘇明安,這樣,哪怕是最弱小的水母,都能得到全方位的防護。
那看似毫無意義的逛街實則是為了這種可能發生的危險作準備。
蘇明安想起徽白送給自己每一個小物件的時候,那眼底里的笑意,還有金髮青年「不會傷害他」的話語。原來,這並不是戲言,徽白是真的想到了該怎麼實際地保護一隻水母。
他們在人流中奔跑,忽而,蘇明安聽到一陣刺耳的風聲。
雖然他能轟炸這些朝他飛來的高等種族,但他不打算反擊,他需要知道部分高等種族為什麼會盯上他。
「唰!」
寬大的羽翼擦過他的肩膀,撲過來的是一位擁有海藻般綠色頭髮的天族,她眼神冷漠,一把攬住了蘇明安的腰部。
在抓住蘇明安時,她的臉上露出了肉眼可見的喜色,仿佛完成了什麼重大任務。
「放開他!」徽白伸出手,想要拽住蘇明安:「他只是一隻水母,你們抓他做什麼!」
天族冷冷瞥了一眼,羽翼一扇,將徽白拍出數十米,隱約聽到筋骨斷裂之聲,血跡如同梅花滲了一地。
騎士們想上前,又自知只是送死。他們的力量在天族面前,就像螞蟻一樣微不足道。
蘇明安身體懸空,天族牢牢箍着他的腰部,向上衝出。她的飛行速度很快,即使身後有一些高等種族在轟炸她,她依然甩開了他們。
儘管只需要一動手指就能撕裂這位天族,蘇明安依舊保持無害的姿態,劇烈的風吹亂了滿頭白髮。
「你為什麼要抓我。」他冷靜地詢問。
天族還未回答。當蘇明安眨眼的下一刻,他看到了漫天血色。
「唰!」
白羽飛揚,鮮血飛濺,天族那張美麗聖潔的面容,在蘇明安眼前被撕裂。
一隻森白的骨爪,從天空探下,一擊打碎了天族的身軀,然後撈住了下落的蘇明安。
坐在骨爪之中,蘇明安有一種錯覺——他像是一塊被人爭搶的黃金,這個搶完,又輪到那個。
他抬起頭,望見一隻亡靈骨龍。撈住蘇明安後,骨龍瑩綠色的眼眸迸濺出幾縷火花,這似乎是高興的意思。
骨龍帶着蘇明安往前飛,一眨眼,蘇明安就已經看不到紅塔。
【(TE4·「無翼的鳥兒,會因你而長出血肉嗎」)完美通關進度:10%】
蘇明安的眼皮跳了跳。
數道身影仍然跟在骨龍之後,在追趕他。
「你們為什麼要抓我?」蘇明安說:「我只是一隻平平無奇的水母。」
骨龍幽綠色的瞳眸一閃,即使在急速飛行中,它的聲音依舊沒有受到影響:
「你的身上,有奧利維斯的氣息。我不知道你是誰。但順着你身上的氣息,也許可以找到奧利維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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