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東縣電影院門口的公告欄前,圍着一圈子人,不過這些人卻不是在看電影畫報的,而是圍着一張白紙印刷的大幅公告,其中一個年輕人正一字一頓的大聲念着:
「懸賞公告:經過縣公安局的調查,確定二月一日,括號,大年三十,括住,晚上十點四十五分,吳家村大河酒廠發生的火災,是故意縱火事件。為儘快抓獲縱火犯,現向全縣人民懸賞徵集線索。一,提供線索,並確定對案件偵破有幫助的,獎勵伍佰元。二、掌握確鑿證據,舉報縱火犯的,獎勵現金兩千元……」
「嘶,兩千啊!去年抓『二王』的時候,國家才獎兩千呢,這大河酒廠可真有錢……」旁邊一人當即驚嘆道。
「怎麼,你眼紅,趕緊舉報去啊。」同伴笑道。
「我舉報你去?要不你去認罪,兩千塊獎金咱倆分,咋樣?」那位立刻擠眉弄眼的嚷道。
「滾蛋!縱火犯夠槍斃了!我舉報你還差不多!」
「唉,這縱火犯是誰啊,誰要知道,這回可真發了……」
同樣的懸賞公告,最少在商東縣縣城裏貼了百十張,這巨額懸賞的新鮮事很快就傳遍全城,一時間懸賞公告成了全縣老百姓最熱議的一個話題……
這招懸賞徵集線索的主意,當然是楊長安出的。按照楊局長的話說,搞這種連線索的影子都沒一點的調查,還是要發動廣大群眾的力量才行。
不過搞出這個懸賞公告可沒那麼簡單。首先,要搞定消防隊那邊。得讓他們改變當初的調查結論,認同火災不是意外引起的,是縱火,這樣縣局才能發佈懸賞公告。
可問題是消防隊隸屬於去年剛剛成立的武警隊,並不大聽楊長安使喚。吳天哪兒有閒工夫和消防隊磨嘰?當即決定,乾脆就以酒廠的名義去發佈懸賞公告,連公安局都拋去一邊。至於懸賞的金額,更是直接在楊長安建議的基礎上翻了十倍。就不信還徵集不來線索。
當然了,如果半月之後依舊沒有線索,那也算是出了結果——要麼是對方做事太嚴密,這事兒永遠也查不出來了,要麼就是那場火純粹就是意外。
楊局長對於吳天這個決定,卻是不大認同,畢竟以大河酒廠的名義發佈懸賞公告。有些名不正言不順,最好還是能想辦法搞定消防隊才是正理。不過吳天卻堅持這樣搞——誰知道搞定消防隊得多長時間,真要再拖幾天,誰還能記得當天晚上的情況?
再說了,儘快宣揚開火災是縱火事件,對於目前的困局。也是一招破局手段……
正月初六的書記辦公會,吳建國雖然巧施手段,暫時打消了張書記的攻勢,不過老張同志卻並沒有罷休,很快又把矛頭對準了吳建軍。
吳建軍身為大河酒廠廠長。廠里發生火災,把整個工廠燒成灰燼。總是難逃責任——雖然你是村辦企業,可那也算是集體資產,你本身還是村支書,縣裏要處分你,就是吳建國也說不出二話來。
毫無疑問,張書記找吳建軍麻煩的目的,還是直指吳建國,你吳副縣長是吳家村人,你敢說和這個酒廠一點貓膩都沒有?抓住吳建軍深挖細查一番,就不信揪不出你的把柄!不說憑此把你直接打倒,只要重重的削你一層面子,看你還有什麼底氣替村辦企業說話!
張書記如意算盤打得啪啪響,可吳建軍卻根本不買他的賬,不但不承認吳建國和酒廠有關係,並且連酒廠的賬目都不拿出來——那場大火把賬目全都燒了,沒得拿!
張書記對此氣得不行,看來老吳家的人很抱團啊,你敬酒不吃吃罰酒,咱就成全你!
張書記當即指示紀委插手調查,一方面劃定吳建軍在酒廠失火事故中要承擔的責任,另一方面調查酒廠賬務上是不是存在問題,吳建軍存不存在以權謀私的問題——當然,最重要的是要查出縣裏「某些領導」是不是摻和其中……
可這邊張書記剛剛下了命令,懸賞公告就貼到了縣委大門口!
聽聞此事,張書記氣得差點吐血,這是打臉啊!咱這邊剛就火災暴露出的村辦小企業管理問題,提出要清查村隊企業,這邊立馬就搞出火災是人為縱火?這不是說村隊小企業管理沒問題,明擺着說咱無理取鬧嗎?
張書記當即怒氣沖沖的問消防隊是幹什麼吃的,早不確定,現在才說火災是人為縱火?消防隊當然叫屈,直說他們的調查結果沒有改變,還是認定的意外事故,街上的公告和消防隊無關。
張書記一聽這話,當即就吩咐紀委去把吳建軍叫進縣裏,關進了招待所。另外,又叫了楊長安一通質問,縣局為何無故推翻消防隊的調查結論,公然散播不實消息,搞得滿城風雨,究竟意欲何為!
楊長安態度端正的只說縣局確實掌握了一些線索,確定火災是人為縱火,不過具體是什麼線索,卻因為案件正在調查當中,不便透露。
張書記氣得火冒三丈,可那電線杆子似的楊長安絲毫不為所動,一臉嚴肅認真的真如同木頭一般。
而紀委那邊同樣進展不順利,吳建軍可是當過兵的人,對於紀委那些傢伙裝腔作勢的審問,根本絲毫不為所動,該吃吃,該喝喝,真把自己當成是來住招待所的,毫無犯錯誤的覺悟。
熬到第三天,紀委那幾位終於忍不住了,要給吳建軍上手段,卻不想就在這時候,一個驚人的消息傳來——縣局竟然真的破了縱火案!
其實確切的說,縣局只是初步掌握了確鑿線索。根據一個街頭混混的舉報,三十晚上十一點多,一個名叫老熊的傢伙去他家找他,借了點桐花油治燒傷,當時那位老熊半拉頭髮被燒焦了,臉上也燒了幾個大水泡,他問老熊是怎麼燒的,老熊說是放炮崩傷的,顯然是說的瞎話。
得到舉報後,縣局當即追查老熊,不過老熊卻在大年初三就失蹤了,據說是去了外地。隨後,縣局又通過走訪老熊家的鄰居,得知老熊三十晚上確實不在家,並且事發前兩天,老熊曾搬回家過一桶汽油,而搜查老熊家的時候,汽油已經不見了——他一個地痞混混,沒汽車也沒摩托,要汽油幹什麼?那桶汽油又幹什麼用掉了?
根據這些線索,已經基本可以推定,老熊就是縱火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