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無長舒一口氣,緩了一會兒後,開始主動打量起四周的環境來,上下左右地掃視了一圈,而後憑藉着自己的力量,緩緩從地上爬了起來。筆神閣 www.bishenge.com
只不過重新站起來後,還是覺得雙腿發軟,故而不由得打了個踉蹌。
瑞霜見狀,下意識地一把將他扶住。
而苦無則是愣了一會兒,便將自己的手縮了回去,好像是有些嫌棄瑞霜的樣子。
瑞霜一怔,一下子就來氣了,撅着嘴,皺着眉,憤憤不平地說:「你躲什麼我扶着你,難道你還不樂意了」
苦無愁眉莫展,鎮定自若地說:「瑞霜姑娘多慮了,只不過男女授受不親,小僧又是佛教中人,若是佔了姑娘的便宜,總歸會影響姑娘的清譽。」
「你占我的便宜還少嗎」瑞霜不服氣地脫口而出道,「那日在你房中,你我二人同床共枕,早已有了肌膚之親,這是不可否認的事實你躲不掉的」
苦無傻傻地愣在原地,一時之間,竟有些不知所措,往日的記憶馬不停蹄地灌入腦海中,愧疚之情湧上心頭,猶如千軍萬馬,勢不可擋。
苦無轉過身,面向瑞霜,鄭重其事地雙手作揖,慚愧地致歉道:「對不起,瑞霜姑娘,小僧自知釀下大錯,實在是抱歉。」
「我不要你道歉。」瑞霜把手一揮,扭過頭,故作輕鬆地說。
苦無愣了愣,慎重地開口道:「姑娘若是不解氣,但可取走小僧性命,小僧絕無怨言。」
「我也不要你的命。」瑞霜古靈精怪地說道。
這時,苦無就越發地感到不解了,下意識地伸出一隻手,撓了撓自己的後腦勺,疑惑不解地問:「那瑞霜姑娘想要什么小僧定當竭力補償,盡力而為,一定讓瑞霜姑娘滿意。」
瑞霜扭着腰,面帶微笑,嗲聲嗲氣地說:「我不要你的補償,你忘了嗎你曾經答應過我的,你只要別再刻意疏遠我就行啦。」
苦無沉下頭,支支吾吾地說:「可是」
「你不用擔心」瑞霜將他的話一把打斷道,「反正我們本來就就」
瑞霜說到此處,便急急忙忙地將要說的話收了回來,急中生智道:「本身我就對你沒什麼非分之想你不用擔心會再破戒」
苦無勉為其難地答應道:「好吧」
而後,又繼續一籌莫展地問:「不知瑞霜姑娘可否告訴我,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呢」
瑞霜一驚,瞪大了眼,匪夷所思地說:「發生了什麼,難道你不知道嗎」
苦無老老實實地搖了搖頭,一臉無辜地說道:「我也不知怎麼了,就是想不起來最近一段時間發生的事情,只隱隱約約記得我和扶煙兄正在比武切磋,然後便昏昏沉沉地暈了過去,再醒來時,便是在這裏,和瑞霜姑娘你待在一起了。其中只有一些十分零碎的記憶,每當我努力地去回想時,就會覺得頭疼欲裂,仿佛腦袋都快要爆炸了一樣。」
瑞霜驚喜地猜測道:「你武功這麼弱,該不會是被洛扶煙那傢伙給打暈過去了吧」
苦無還是搖搖頭,一頭霧水地說:「不知道」
瑞霜嘟囔着嘴,轉過身,愁容滿面地輕聲說道:「那我也不知道發生什麼了,因為我也是剛剛才找到你。」
「剛剛才找到我」苦無不由得睜大了眼睛,詫異地重複了一遍,「難道我離開神宗很久了嗎」
「我也不知道」瑞霜不明所以地說道。
苦無眉梢一緊,若有所思地說:「瑞霜姑娘,你不是說你是膳堂的夥計嗎怎麼會對神宗的事情一無所知呢」
「膳堂」瑞霜愣了一下,而後才反應過來這是自己親口與他說的,便趕忙連聲答應道:「哦對對,我是在膳堂做事,但是膳堂的事兒歸膳堂的事兒,我只負責做飯,你們這些修行弟子的事兒我也不摻和啊對不對」
「好吧」苦無勉為其難地答應,進而又提出了新的疑問道,「看來一切都只能等回到神宗才能知道答案了,但是瑞霜姑娘你,為什麼會來找我呢難道是師父的命令嗎」
「才不是呢」瑞霜撇清關係道。
「那你是」
瑞霜想了想,吞吞吐吐地解釋道:「我我是在回家的路上恰好碰見你的,見你暈過去了,所以就來幫你一把。」
「我我暈過去了」苦無不敢置信地自言自語道,「我為什麼會暈過去呢這途中到底發生了什麼我得趕緊回神宗,好好地了解一下狀況。」
說完,苦無正要向外走去,瑞霜便將其一把攔下,驚慌失措地極力勸阻道:「不行你現在這個樣子一定不能回去」
苦無奇怪地看了她一眼,有條有理地說:「我為什麼不能回去呢還有,我現在這個樣子不是挺好的嗎」
「呃」瑞霜攔得太過衝動,一時之間,竟還沒想好該如何跟他解釋。可是瑞霜知道,如若叫苦無就這樣回去,他說不準什麼時候就會喪失理智,屆時若是在神宗這樣的地方大開殺戒,神宗的人一定不會放過苦無。
機智聰慧的苦無一下子就看出了端倪,忽然發覺事情有些不對勁兒,不禁眯起了眼睛,上下打量着瑞霜,試探性地問道:「瑞霜姑娘可是有事情瞞着我」
瑞霜一驚,倒吸一口涼氣,發出「嘶」地一陣聲響,轉過身,背對着他,極力狡辯道:「沒沒有的事兒,你別多想了。」
苦無反問道:「那瑞霜姑娘為何如此篤定我不能回去」
瑞霜支支吾吾地解釋道:「我我沒那個意思。」
苦無徑直來到瑞霜面前,用犀利的眼神直視着她,義正嚴辭地說:「那就請瑞霜姑娘告訴我,到底為什麼我不能回神宗如若瑞霜姑娘不是心裏有鬼,又為什麼不敢直視我的眼睛」
一聽苦無衝着自己這麼大呼小叫,瑞霜一下子就來氣了,怒氣衝天地反駁道:「神宗有什麼好的你就非得回去不可嗎你知不知道如果沒有我,你現在還是半死不活,六親不認的瘋子呢」
苦無一愣,身子一顫,渾身上下冒出一堆冷汗來,只覺得脊骨發涼,心驚膽顫。
「你說什麼」苦無咽了咽口水,眼神飄忽不定,惶恐不安地喃喃自語道,「我半死不活,六親不認」
瑞霜瞬間變了臉色,這才意識到自己說錯話了,皺着眉,連忙改口道:「沒沒有,你聽錯了。」
苦無激動得徑直抓住了瑞霜的雙肩,憂心如焚地說:「瑞霜姑娘,求求你告訴我,我到底是怎麼了為什麼我一醒來就覺得腰酸背痛,雙腿發軟,渾身乏力,我還感覺感覺心中一陣絞痛,仿佛是經歷了什麼水火不相容的大戰一樣,瑞霜姑娘,求求你了,你告訴我吧,現在只有你能幫我了」
苦無就像是失了智一樣,一邊苦苦哀求瑞霜,一邊對她拉拉扯扯,已經迫不及待想要知道事情的真相。
瑞霜愁眉苦臉,拗不過他,只好勉勉強強地答應道:「哎呀好了好了我告訴你還不行嗎」
聽到瑞霜答應自己,苦無才終於安分了下來,欣喜若狂地說道:「多謝瑞霜姑娘」
「用不着謝我,你只需要知道,這會兒又欠了我一個人情」瑞霜振振有詞道。
苦無義不容辭地答應道:「好出家人不打誑語,瑞霜姑娘若是有需要,小僧定當傾力相助。」
瑞霜長嘆一口氣,語重心長地說:「其實,我知道的也不是很多,我一看到你的時候,你就已經神志不清地在這村莊裏大開殺戒了」
聽到這裏,苦無的瞳孔放大到了極致,不可思議地說道:「大開殺戒我麼」
瑞霜露出了糾結的神情,進退維谷地點點頭,說道:「是的。」
苦無百思不得其解,微微搖晃着腦袋,一臉震驚地自言自語道:「怎麼會這樣呢為什麼我為什麼會大開殺戒呢這不是我這不是我」
「小和尚,你先別急。」瑞霜貼心地安撫道,「且聽我細細道來,你之所以會變成那副模樣,或許是與你的異色雙瞳有關。」
「異色雙瞳」苦無不解地問,「那是什麼」
瑞霜同樣皺着眉,一頭霧水地說:「我現在也不知道,但是我親眼看見,你的眼睛,時而變成紅色,時而變成金色,甚至是一金一紅,十分的嚇人」
苦無發出沉重的喘息聲,驚恐萬狀地問道:「那那後來發生了什麼」
瑞霜認真嚴肅地說:「然後就被我撞見了,我一看是你,起初還有些欣喜,可沒想到,你根本不理會我,並且還毫不留情地對我下手,我三番五次地企圖將你喚醒,可發現根本無濟於事」
苦無懷着沉痛的心情,冷冷地問:「你受傷了嗎」
瑞霜搖搖頭,心平氣和地說:「一點小傷,不礙事。」
苦無點了點頭,接着問道:「那後來我又是怎麼恢復理智的」
瑞霜的神情突然變得嚴肅起來,這裏可是相當關鍵的一部分,自己必須好好回答才行,可不能露出什麼破綻。
「我與你交戰數回,發現你的修為大增,功力大漲,我始終占不了上風,後來不知怎麼的,你可能是因為操勞過度,用力過猛,因體力不支而暈了過去,如此一來,我也就有了接近你的機會。」瑞霜怯生生地說道。
苦無聽後,心如刀割,萬念俱灰,始終想不明白,事情怎麼會變成這副模樣。
他悲痛欲絕地說道:「難怪你不讓我回神宗,原來是怕我傷及無辜,害了師兄弟們的性命。」
「你本就是從神宗出來,恐怕他們免不了」瑞霜說着說着,又不自覺地停了下來,沉默不語,不再說話。
苦無絕望地冷笑一聲,眼眶逐漸紅潤,自我安慰道:「師父武功高強,他一定能夠壓制住我,保護其他師兄弟們的安全的。或許我淪落至此,就是師父將我轟出的神宗,這是師父做出的選擇,我沒有理由不按照他的吩咐去做。」
「你這都只是臆測而已。」瑞霜有理有據地說,「你異色雙瞳之時,功力非常人所能及,我只是僥倖從你手下逃脫,可你在神宗的師兄弟卻不一定能夠這麼幸運,我跟你交過手,我很清楚,掌宮他未必是你的對手,儘管他能保自己性命無憂,也一定是身受重傷,而且他肯定也拿你沒辦法,否則,你現在應當是被關在地牢中,而不是流落街頭。」
苦無心如死灰地說道:「按瑞霜姑娘你這麼說,我是自己跑出來的了」
「你憑着自己僅存的一絲意識跑出來也是極有可能的。」瑞霜肯定地說道。
苦無痛心疾首地說:「呵,我到底是怎麼了為什麼會喪失理智的大開殺戒呢」
瑞霜不緊不慢地安撫道:「小和尚,你要相信,一切都是事出有因,一切都會好起來的,雖然我現在沒有沒有辦法給你答案,但我一定會幫助你,和你一起走下去」
「多謝瑞霜姑娘,可是不必了。」苦無悲觀厭世地說,「你還是離我遠些好,我怕我又誤傷了你。」
說完,便向外走去,瑞霜一個激靈上前抱住苦無,摟住了他的腰,驚聲脫口而出道:「可是我不怕我不怕你誤傷我,一切都是我心甘情願的」
苦無一愣,猛地瞪大了眼睛,而後又長舒一口氣,努力讓自己冷靜下來,握住她的手,淡定自若地說:「瑞霜姑娘,別傻了,你大好的花樣年華,又何必白白將其葬送在小僧這裏,這樣的話,小僧該有多過意不去啊」
語畢,便使勁兒將她的手挪了開。
瑞霜心中「咯噔」一顫,一個箭步來到苦無的面前,擋住他的去路,苦口婆心地勸道:「若是沒有人看着你,你又精神失常,喪失理智了怎麼辦你們出家人,不是素來以慈悲為懷嗎你就這樣貿然出去,肯定會帶來更多無辜的傷亡」
苦無一驚,眼神當中閃過一道亮光,如夢初醒,恍然大悟,苦笑兩聲,震驚地輕聲開口道:「你說得對我已然釀下大錯,現在出去,只會錯上加錯,有違佛教道義,要想贖罪,唯有自刎無疑」
語罷,苦無便毅然決然地凝出一掌,想要轟死自己。
可瑞霜豈能叫他得逞
情急之下,瑞霜趕緊拉住他的手,大喝一聲道:「餵快住手」
苦無持續用力,掙扎着表情,義憤填膺地說道:「瑞霜姑娘,你別攔我,我若不死,就會有更多人死去,我絕不容許這種事情再度發生」
瑞霜緊緊地攥住他的手腕,辭氣激憤地說:「不行你不能死你若是這樣一死了之,怎麼對得起你的父母,你有沒有想過呀」
「呵」苦無的手突然沒了力氣,悲從中來道,「我的父母自我出生以後就拋下我了,一直以來,都是枯山大師將我撫養成人,他對我寄予厚望,可現如今,我卻犯下此等罪孽,又如何對得起他我又豈有不死的道理」
說完,苦無凝聚了掌力的這一隻手便又開始發力,神色慌張的瑞霜毫不退讓,瞪大了眼睛,使盡九牛二虎之力地勸道:「誒等等就算如此,那你有沒有為那些在乎你的人想過,譬如你的枯山大師,你的師父,你的師兄師弟們,還有還有我你有沒有替他們想過,要是你死了,他們該有多傷心」
苦無已然喪失了鬥志,噙着淚水,心力交瘁地說:「每當我想到親朋好友們對我情意深重,而我卻反過來要害他們,我便更是傷心欲絕,愧疚難當,如不以死謝罪,我又有何顏面再去面對他們」
「可他們若是不想你死呢」瑞霜驚聲尖叫道。
苦無有些不明所以,詫異地重複了一遍:「不想我死呵,我罪惡滔天,他們怎麼會不想我死呢」
「既是親朋好友,在你危難關頭,當是挺身而出,又豈有坐視不管的道理」瑞霜正色莊容地說,「你就這樣死了,那些在乎你的人就這樣不明不白地失去了一個好朋友,對了,還有你心心念念的小狐狸,你走了,誰來照顧它,難道就讓它在神宗自生自滅嗎」
「小狐狸」苦無瞬間提起了興致,睜大了眼睛問,「它還在神宗嗎」
「當然在了。」瑞霜相當自然地一口咬定道,「我從神宗出來的時候,還看見它鬱鬱寡歡,一蹶不振呢想來定是因為見不着你人,所以太過焦慮,茶飯不思呀」
苦無顧慮重重地說:「可儘管如此,那又能如何呢我都不清楚自己身上到底出了什麼問題,還苟活於世,帶來隱患的話,豈不是罪加一等就算世人能原諒我,我自己也不能原諒我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