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門敲響之後,這次很快就有人把門打開了。筆神閣 www.bishenge。com
陸櫻本來一臉不耐煩的樣子,但在看到陸凝的一瞬間,她的神情就變了。她瞪大了眼睛,後退了一步,也是這一步正好讓出了門的位置。
陸凝伸手撐住了門,向門內的人微笑。
「你好。」
「你剛剛不是……」陸櫻指着陸凝,「為什麼你還會在這裏?」
「先不要聊那些東西,我要看看你是否是真正的那個陸櫻。」陸凝抬起手,冷霧和黑風在手中聚集起了一個旋渦,陸櫻臉色微微一白,立刻也伸手在牆上一磕,一陣窸窣聲飛快划過了陸凝的耳邊,她的腳下出現了一道細微的裂紋。
咔。
陸凝腳下滲透的冷氣已經浸入了台階的結構當中,瞬間將磚塊凍裂成了數個碎塊,緊接着,她猛地向前兩步,那裹挾着寒風的手瞬間卡住了陸櫻的脖子。
「創面雕琢,似乎不是假的。」
「咳,怎麼……」
「這樣看來,難道是你的時序存在問題?不是虛偽的,說明這裏真的是玫瑰街道……你的能力也是正常發動的,這個地方確實是海港。」陸凝鬆開了手,陸櫻咳嗽了幾聲,再次連連後退。
陸凝不禁失笑:「陸櫻,你這樣的惡人居然也會害怕?」
「是人都怕死,不怕死的話我也不會來這兒。」陸櫻摸着脖子,盯着陸凝問道,「你剛剛是要做什麼?我就不問為什麼你前腳離開後腳又出現在我門前這個問題了,畢竟你看上去經歷了不少事情。」
「當然是一開始有些懷疑。有人給我下了個套,那麼我就得懷疑一下這一切是不是真的。」陸凝甩了甩手,「你的門口有個乞丐,我記得那個乞丐,不過我對自己的記憶做了一些模糊處理……這讓很多細節都不再那麼精確。那乞丐大部分還是和我記憶里沒什麼出入的,但是有一點區別。」
「你給自己的記憶都設置了圈套?」陸櫻皺了一下眉。
「只是給比較重要的幾個部分。那個乞丐固然渾身酒氣,但是手中可沒有酒瓶,這附近大概也沒有賣酒的地方吧。」陸凝走進了之前和陸櫻說話的那個房間,這個房間的佈局倒是和印象中一模一樣。
「所以你認為那是假的?」
「至少那不是我所經歷的過去,如果要欺騙我的眼睛,至少要將一切做得都一模一樣。但是很奇怪,陸櫻,你是真的,那麼玫瑰街道這裏也應該是真的,告訴我,你能夠看到霧氣的盡頭是什麼樣子嗎?我認為那裏已經不存在什麼阻礙視野的東西了。」
「……我們一起過去看看。」陸櫻想了想回答。
兩個人離開了屋子,走向之前的街道盡頭。陸凝指示了一下之前她走到盡頭的位置,陸櫻看着那裏,沉默了片刻後,才開口。
「我們作為店長,和引渡人做了交易。我們駐留在海港,向那些失去錨點的人呢出售一個公用的錨點,收取他們那已經基本作廢的錨點作為報酬。而引渡人收取的代價我們並不清楚,那是另外從那些人身上取得的。」
「但是海港有邊界。」陸凝說。
「玫瑰街道其實並不算很大,正如你所說,這裏原本就是它的邊界,而如今,這個邊界已經消失了,我們作為店長其實很少離開海港,離開的都是那些拿了公共錨點的人。」陸櫻看了一眼遠方,「發生了什麼?」
「這個地方在內陸有個一模一樣的區域,如今玫瑰街道似乎按照那個區域的方式被拼合到了什麼地方。」
「海港還能拼合的嗎?要是能拼合,引渡人也不至於那麼費勁想要找到更多海港了。」陸櫻嘟噥道。
「一起過去看看嗎?現在很顯然出現了你我都不知道的變化,也許你還有直接問引渡人的方法?」
「那傢伙一般很難找到,除非我沒了自己的店。總之先走吧,看看那邊到底是什麼情況,我也很好奇……因為這裏漂浮着相似的氣息,就像是有人設法把海港都縫合到了一起一樣。」陸櫻陰沉着臉說。
陸凝點點頭,兩人便順着燈光,離開了玫瑰街道的區域。
她身上被激發出來的真言依然沒有收回,說明沒有離開海港的區域。陸凝依然不認為基地能夠完全再現所有海港,光是沉淵城和白色海港這兩個地方就沒有相對應的建築物,而烏鵲所在的那個廢墟海港也沒有相應的大型廢墟。但另一方面,陸凝不知道海港這種碎塊到底有多少,這個數量恐怕只有引渡人清楚。
「哼……貴族港灣。」陸櫻走着走着忽然說道。
「你認識?」
「這個海港的風格和玫瑰街道非常類似,當時我挑選店鋪位置的時候看過這裏,不過這地方已經有四個店長了,我怕爭不過。」陸櫻嘖了一聲,「看樣子我們確實連接起來了,只要我能看到一個店長,我就能肯定。」
「那麼我們去哪裏?」陸凝問。
「彩琉璃之屋,這個方向。」陸櫻拉着陸凝穿過了一條短巷,走到了另外一條道路上。說也奇怪,只是過了一個巷子,霧氣就已經散了,只是天空依然陰暗。路邊的水銀燈散發着詭異的藍色光芒,將街道染上了一層神秘的色彩。一間狹小的門臉被夾在漆黑的建築物中間,也唯有這裏亮着溫暖的橙黃燈光。
陸櫻帶着陸凝快步上前,拉開了門,風鈴響動,裏面溫暖的空氣和門外輕微對流,讓陸凝感到了一陣舒適。陸凝向門裏面看去,內部空間倒是還挺寬敞的,棕色的真皮沙發上坐着一名英俊的男子,捲髮,戴着一副眼鏡,身上穿着深藍色的睡衣,一手拿着報紙,一手端着茶杯,正抬起頭看向兩個不速之客。
「……陸櫻?」
「西比爾,出大事了你知不知道?」陸櫻叉着腰向男子喊道。
「大事?別着急,坐下喝杯茶慢慢說……」
「我們倆的海港被縫合到一起了!」
「恐怕不止你們兩個。」陸凝在旁邊補充道。
西比爾一臉困惑地放下茶杯:「你們不是引渡人送過來的?海港縫合到一起?關上門,陸櫻,我們還有時間,和我說清楚。」
陸凝不清楚這個西比爾是什麼來歷,不過能讓陸櫻表現出這種程度的信任,她也對這個人提高了幾分評價。而陸櫻能說的東西也不多,西比爾聽完之後,沉吟片刻,將茶杯放下,站起身從身後的柜子上取下了一個水晶球。
在他身後的柜子裏面擺放着很多的琉璃製品,水晶球只是其中一種。只是它們看上去並不像是很多琉璃一樣熠熠生輝,而是蒙着一層砂面一般。
但西比爾輕輕撫摸水晶球的時候,那裏面反射的事物又開始變得清晰了起來,仿佛從天空俯瞰着這片街道,西比爾的手指輕輕拂動,便照射出了周遭各處的景物,那片被霧氣籠罩的玫瑰街道當然也在其中。
「被接駁在了一起,嗯……還是有中間地帶的,並不是強行連接。這可不是簡單將海港捏合到一塊啊,陸櫻。」西比爾看過一圈之後說。
「我可沒有你那麼懂,到底是怎麼回事?」
「具體還得問一問引渡人,海港出了這麼大的事情他不可能不知情。不過依我看來,是有人為我們這種小海港都進行了串聯,你看,大多數建築風格比較正常的海港都被囊括進來了。甜蜜海港、西風要塞、水晶谷、輝光塔樓、黑曜石高地、勾吻碼頭……」
西比爾將水晶球遞給了陸櫻,陸櫻接過來和陸凝一起看裏面顯現出來的景色。由於影視基地原本的佈景風格就很多樣化,這些海港便也都以外人難以察覺的方式融入了基地之內。
這件事……其實非常隱蔽。因為海港的人不會到內陸,而內陸也很難多次在海港間往返,如果影視基地建設的一部分藍本是各個海港的話,其實能夠被恰好發現的概率極低,就連陸凝也不可能在這段時間內把影視基地的所有角落都逛一遍。
「那店長不是太多了嗎?」陸櫻撇了撇嘴,「這麼多的海港被合攏到一處,那客源可是成倍增加了啊,我們的競爭對手那麼多,現在要怎麼做?引渡人也不出來給個說法?」
「引渡人估計也是面對這個突發情況,哦,對了,還有這個變故拉進來的人們。」西比爾微笑,「把他們變成客人好呢?還是送回內陸呢?最重要的一點是,這個縫合的工作究竟是誰在不聲不響中做到的?」
「你應該能看得見吧?幹了這種事不來視察一下自己的成果?」陸櫻說。
「啊……那麼二位,先讓我說一聲抱歉。」西比爾抬手從柜子裏面又取下了一隻水晶煙斗,他從煙斗下掛着的小布袋裏面拿了一點煙草,填進去點燃,深吸了一口氣,然後吐出,霎時間,一股濃烈的煙草香味便充斥在了室內,煙霧在空中盤旋扭曲,很快變成了一張簡單的線條構成的地圖,其中一些濃煙所聚集的小點正在地圖中移動,有些小點撞在一起,就會有一個消散掉。
「人真是不少。」西比爾用煙斗點了點左上角的地方,那裏有一個小點正位於這件店鋪的地址,「只有你們會被標註出來,店長是能夠避免我的探查的,至於實力的強弱只能通過大小勉強區分……我做不到那麼精確了。哦!天哪,中心區居然有這麼多人。」
所謂中心區,正是左下角的一大片區域,也是對應1號區和2號區的地方。而此時此刻,那裏所映出的完全像是一片難民營一樣的區域,高大的酒樓已經成為了一片巨型的蘑菇林,下方有許多身上纏繞着破舊布料的人形生物在奔跑、襲擊着人類。四五道煙柱沖天而起,卻不見火光,唯一的光亮是從蘑菇的頂端不斷灑落的光粉——那是天空的光芒都無法照耀的地方。
陸凝隱約覺得自己在哪裏見過這個情景,卻沒有具體的印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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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佑熙沿着牆壁慢慢向外面走着,他的臉上是苦笑,在失明和失語的期間碰到了這種事,他簡直是倒霉透頂,可也沒辦法說些什麼,他能感受到牆壁的綿軟,也能聞到刺鼻的血腥、臭味和焦味。外面沒有火焰的熱,只有嘶吼和慘叫聲。
他得離開這裏,這裏已經不再安全了,遊客的直覺能告訴他死亡的腳步正在臨近,雖然現在狀態奇差,但他怎麼也要掙扎一下。
憑藉着記憶,他已經走到了一樓的地方,儘管現在到處都很綿軟,他卻還是能聽得見很多奇特的聲音。現在沒有什麼東西攻擊他,那麼離開這裏就是安全的嗎?
大概不會,之前他用手機報時了,現在是早上十點多,事情發生的時候很多人應該不在酒店裏面。不過緊急發送出去給柯道琳等人的短訊息不知道還能不能被收到。
「你這傢伙要跑哪去?」
安佑熙聽到了一個陌生的聲音,是個男性,口音上略帶一點外國人的感覺?他覺得這是和魯弗斯地產有關的人,但也只是猜測。
「哼……瞎子,啞巴?怎麼會有這麼倒霉的人。」那個人冷笑了一聲,「這裏已經變成地獄了,可是地獄裏面可不會收沒有關係的鬼。你這人大概也是有一點緣分的。」
緣分?什麼緣分?安佑熙感覺有一隻手蓋住了自己的額頭,他還來不及反抗,頭頂就傳來了一陣劇痛,以及……一陣更加陰冷的笑聲。
「血肉的眼睛終究會伴隨血肉腐朽,只有精神的瞳孔能讓你窺探世界的真實,看到一切,然後告訴我,這是你最後的任務了。」
是的,安佑熙看到了,在劇烈的痛楚中,他卻再次擁有了世界的視野,而且是全角度的視野,不再被任何事物所阻擋。他看到了周圍的地獄,也看到了周圍的蘑菇,甚至看到了身邊那被一團光所包裹的人,也只有這個人在視野內無法分辨出容貌來。
劇烈的痛苦讓安佑熙掙脫開對方,雙手摳着自己的眉心,用力拉扯着,在那全領域的視野之內,他也觀察到了自己。頭皮和頭骨宛如橡膠一般被扯開,一顆潔白的,卻擁有着深紅瞳孔的眼球從眉心的地方擠了出來,而他的腦袋正在如同泄氣的皮球一樣塌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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