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廂裏面，楊若晴隔着帘子聽着這兩人對話，有些忍俊不禁。
十個沐子川，也敵不過棠伢子一隻拳頭。
可棠伢子十張嘴，卻也說不過沐子川。
哈哈，這兩個人，一文一武，湊一塊正好。
「我們去縣城，是去拜訪棠伢子的一位朋友。」
楊若晴撩開了帘子，打圓場。
沐子川「哦」了一聲，不再糾纏這個話題。
他把手裏的雨具放到馬車上，微笑着看向駱風棠。
「棠伢子，咱倆是連襟，你跟着晴兒得喊我一聲姐夫。」
「你姐夫我走得腿有些酸了。」
「做妹夫的你，不介意捎帶我一程吧？」
他笑眯眯的問。
駱風棠怔了下。
楊若晴也有點愕。
沐子川從前不是一副清高得不可一世的樣子嘛。
咋現在換了風格呢？
這話說的，有情有理。
棠伢子要是拒絕了，就會顯得沒有人情味，而且，還從側面體現出他對她的不在乎。
眼看着駱風棠陷入了兩難的境地，楊若晴輕咳了聲。
「那姐夫你就上來吧。」她開了口。
見她開了口，駱風棠也不好再說什麼。
他用警告的眼神看了沐子川一眼。
「晴兒都發話了，你就上來吧。」
他道。
「不過我醜話說在前頭，你搭乘就老實點，敢耍花樣，我立馬把你扔出去！」
駱風棠又道。
沐子川卻笑得一臉的無辜：「妹夫莫要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嘛。」
駱風棠扯了扯嘴角。
君子？
君子會當着別人未婚夫的面撬牆角？
這邊，沐子川屁顛着就要往車廂里進，被駱風棠一把拽住。
「往哪鑽呢？你位置在這！」
他指了下自己身旁的位置。
想跟晴兒坐一塊兒？沒門！
沐子川扭頭看了眼駱風棠身邊的空位置，楞了下。
「不會吧妹夫？這地兒是你趕車的坐的，我坐車的自然坐車廂呀！」
「不坐就滾蛋！」
駱風棠沒好氣道，抓起沐子川的雨具作勢要扔下去。
「隨遇而安，好吧，我坐！」
沐子川悻悻退了回來，跟駱風棠並肩坐在一塊兒。
他還是忍不住朝身後的帘子着看了幾眼。
駱風棠用力拍了下車板。
「坐穩咯，東張西望的，等會摔下去莫怪我沒提醒！」
沐子川趕緊收回視線，規規矩矩坐好，不敢亂動。
後面車廂里，楊若晴也靠了回去，擁着被子接着眯眼養神。
本來還想聽聽前面二人的交流。
可惜，半句交流都木有了。
過了一會兒，沐子川又忍不住轉頭跟後面車廂里的楊若晴搭訕。
「晴兒，你們這一大早過來，吃早飯了沒？」
「吃過了！」
駱風棠搶答。
沐子川看了眼駱風棠，眼底掠過一絲不屑。
我又沒問你！
他把身後的書筒拿到身前，在裏面一通翻找，最後找出一隻油紙包。
層層疊疊的掀開，拿出一隻白面饅頭朝身後的車廂那探身遞過去。
「我這有隻饅頭，還是熱的，晴兒你吃……」沐子川道。
楊若晴睜開眼，趕緊道：「我吃不下，你自己吃吧，多謝啊。」
「區區一隻饅頭，幾口的事兒，你吃吧，就算是路上打發無聊……」
沐子川又勸。
楊若晴又道：「當真不用了，我胃口沒那麼大呢……」
沐子川還要再勸，突然，手指一空。
耳邊傳來駱風棠的聲音：「你們都不吃，我吃，我餓了！」
沐子川回過神來，再看時，那饅頭已被駱風棠一口咬去了一半。
沐子川氣得一個倒仰，額頭上的青筋都微微凸了出來。
駱風棠大口咀嚼着，腮幫子撐得鼓鼓的。
還不忘側頭看了沐子川一眼，笑道：「還別說，這饅頭滋味不賴，還有不？」
他的視線投向竹筒。
沐子川心下一緊，趕緊抱住竹筒護住：「沒了，最後一隻……」
駱風棠嗤了聲：「十個書生九個尖酸，吃你一隻饅頭緊張成這樣，小氣……」
沐子川也氣得俊臉微微發白。
一隻白面饅頭一文錢一隻，他省吃儉用才買的！
想要討好晴兒，卻落進了你的肚子，可氣！
深吸了一口氣，沐子川強壓下心裏的怒火，又轉過身去跟車廂里的楊若晴攀談。
「晴兒，大安和大傑都蒙學了吧？」
「嗯。」
「他們都是在李家村的學堂念書？」
「對。」
「李家村的夫子不賴，嚴於律己，對學生要求也嚴格，言傳身教很有耐心……」
「哦……」
「我上回清明，本是打算家來掃墓，後面小病了幾日耽誤了。」
「啊？」
「所以今番，我特意跟先生那告了個假，回村來小住幾日。」
「哦……」
「這幾日，我都有空閒，大安大傑念書有哪裏不懂，你可以讓他們來找我。」
「我雖不才，為他們這剛剛蒙學的弟弟們指點迷津，卻還是能勝任……啊！」
沐子川後面的話，還沒說完。
身體猛地往後仰了過來。
原來，是某人揚起了馬鞭。
「駕！駕！駕！」
棗紅馬兒撒開了四蹄，一陣風似的朝前面的長坪村方向衝去。
馬車猛地加速，帶來的是一陣劇烈的動盪。
車廂里，楊若晴扶着座位，哭笑不得。
某人這是火氣上來了呢！
她坐在車廂裏面倒沒什麼，沐子川這下有苦頭吃了。
前面，沐子川差點被甩出去，幸好關鍵時刻駱風棠拽了他一把。
他貼在車板上，抬眼看去。
剛好瞅見日頭底下駱風棠側眼俯視下來。
「坐個馬車咋話忒多？我得撒手，你坐穩咯！」
駱風棠戲謔道。
沐子川氣得臉色漲紅。
傻子都看得出來棠伢子是故意的。
沐子川咬牙，掙扎着重新坐穩。
他再也顧不上說話，雙手死死抓住身邊的扶手。
一顆心都跳到了嗓子眼。
長這麼大，頭一回坐這麼快的馬車。
風從耳邊呼呼的刮過去。
肚子裏更是一陣翻江倒海。
他好想下去，不坐了。
為了面子，他咬着牙死撐着，臉色，卻越來越蒼白，越來越難看。
馬車快到長坪村了，再往前面去，就是楊若晴家的建築工地。
都能瞅見工匠們忙碌的身影。
「吁……」
駱風棠讓亢奮的馬兒平靜了下來，馬車也由疾馳漸漸趨於平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