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哥，大安和小安今年大概啥日子動身去當差啊？」楊華明烤着火，跟楊華忠這打聽。
楊華忠雙手捧着茶碗，想了下，道：「大安要早一些，等雪停了馬車好上路怕是就要動身了。小安還是跟往年差不多，過完元宵。」
楊華明詫異了，「大安咋走得那麼早呢？這一走，再次回來指不定又要到年底，留他在家裏多住段時日啊，最起碼也得住到正月底啊！」
楊華忠搖搖頭，「我們倒是想啊，可不成啊，這兩日接到了京城那邊來的密信呢，讓他早些過去，許是有啥事吧！」
「原本打算正月初四去江寧縣參加同窗聚會呢，這下怕是都去不成了。」
密信是京城哪個寫來的，大安也不說，他們也不敢問。
只聽他說要提早動身，家裏這兩天便趕緊收拾好了行李，大事耽誤不得。而且大安還說了，這趟去京城的不止他一個，子川也接到了密旨，皇上讓他提前結束了丁憂回京赴任。
「那小花和峰兒跟去不？」楊華明又問。
楊華忠道：「不去，小花有了身孕，得留在家裏養胎。」
楊華明露出由衷的喜色，「又要添丁進口了，真好。」
楊華忠咧嘴笑了笑，「到了我這個年紀，別的盼頭也沒有，就盼着兒孫繞膝，越繞越多。」
兄弟兩個正說着話，一側的屋門開了，小娟從裏面探了個頭出來，跟楊華忠這裏打招呼。
「三哥來了。」
楊華忠朝小娟那邊看了一眼，點了下頭，算是回應。
畢竟不是正兒八經的弟媳婦，楊華忠不好多說什麼。
楊華明扭頭跟小娟那道：「三哥三嫂心疼咱家的孩子們，專門送鹿肉過來。」
聽到這話，小娟笑了笑，「代我謝謝三嫂。」
「好說。」楊華忠再次點頭，收回視線垂眼喝茶。
楊華明看到小娟扶着門框彎着腰站得有些艱難，曉得她是專門起來打招呼的，「我陪三哥說會話就成，你趕緊回床上再躺一會兒去。」
小娟點點頭，轉身關上了門。
這邊，楊華明跟楊華忠這道：「幸好道觀要到初十才開門，這幾日我剛好在家裏分擔一些，不然她這副樣子，兩個小子又皮實，家裏真要一團糟了，也幸好三丫頭懂事，幫着她分擔了不少家務活……」
但終究不是親生的，兩個人在一塊兒磕磕碰碰是免不了的事兒。
「她摔的咋樣？嚴重不？不行就要請大夫。」楊華忠突然道。
楊華明笑了笑：「沒啥，就是閃了下腰，躺兩日就好了。」
楊華忠點點頭，又扭頭看了眼這家徒四壁的屋子，「往後有啥打算？」
楊華明愣了下，隨即搓着手苦笑。
「還能有啥打算？在道觀踏踏實實做事，給三丫頭攢一點嫁妝，再把康小子和鐵蛋拉扯大唄。」
過完年，三丫頭如今是妥妥的十四歲，到年底就十五歲了。
若是這會子說了婆家，下半年臘月的時候就能出嫁，只是他這做爹的，竟連一件像樣的嫁妝都沒給三丫頭準備。
楊華忠道：「關於三丫頭的嫁妝，你不用擔心，當初晴兒親口說過的，三丫頭的嫁妝晴兒會出的。」
「去年晴兒去京城的時候，特地把這事兒跟我這說了，目的就是讓你不要擔心嫁妝的事兒，三丫頭想留在身邊多養幾年就多養幾年，不要為了減輕擔子就急吼吼隨便找個能吃飽飯的人家把她嫁出去，女孩子嫁人關乎到一輩子的事兒，咱做爹娘的要慎重！」
說到『娘』這個詞兒，楊華忠頓了下。
劉氏早就被老四給休了，三丫頭幾個現在是沒娘的孩子。
「老四，你和劉氏，有啥打算？」楊華忠又問。
楊華明還沉浸在楊若晴給的那個許諾里，暗暗欣喜着呢，陡然聽到楊華忠這話，愣了下，睜大了眼一臉警惕的道：「三哥你這話啥意思？該不會是想勸我再去把劉氏給接回來吧？千萬別啊，那是打死都不可能的事，我寧可死了，去道觀里出家做道士我也不跟那種婦人做夫妻！」
看到楊華明這副恨不得立刻馬上現在就去尋了死的樣子，楊華忠一臉錯愕。
「你們兩口子，當真是冤家啊，還是解不開的生死冤家那種。」楊華忠黑着臉道。
「我都不曉得你們到底是咋樣生養了三個閨女，如今搞成這樣老死不相往來的樣子，哎，都是做嘎公嘎婆的人了，即便不看子女的面子，好歹看看外孫的面子啊！」楊華忠又道。
楊華明哭喪着臉道：「實不相瞞啊三哥，別說是你，就連我自個都不曉得我當初是咋跟那種婦人攪合到一塊兒的，還一起過了二十多年的日子生養了三個閨女，現在回想起來我都犯怵。」
楊華明抱着雙臂，縮着脖子，好像在談論這世上最讓他噁心的東西似的。
楊華忠搖搖頭，「罷了罷了，家家有本難念的經，你自個的事兒自個整好，我也不多說了。」
他放下茶碗，起身要走。
楊華明也跟着站起身：「三哥，要不晌午就甭走了，留下來一塊兒吃，咱哥倆喝兩盅？」
楊華忠停下，斜眼看了小娟那屋門一眼，道：「就你家如今這副情況，還有心思喝酒？晌午飯咋樣弄到口都還是個問題呢！」
楊華明撓了撓頭，咧着嘴不好意思的笑了。
楊華忠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得，我先過去了，你好生照顧這一家子，有啥難處就去找我，咱一塊兒想法子。」
楊華明放下手來，直直望着楊華忠，真的被感動到了。
「三哥……」
你就像我的親爹老子啊！
後面這句話放在心裏，楊華明送楊華忠到了院子門口，又招呼幾個孩子過來跟三伯道別。
直到楊華忠的身影徹底消失在風雪中，楊華明還是扶着籬笆門的門框定定的望着他遠去的方向……
直到鐵蛋跑到他身旁抱住他的腿，「爹，我餓了，想吃東西，要吃三伯送來的鹿肉！」
楊華明抬手摸了摸鐵蛋的腦袋：「好，爹去拾掇，晌午給你們整鹿肉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