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夜正坐在床頭,同樣愕然地揉了揉眼睛:「我,我來給同學送課本,結果晚了沒有回去……」
「為什麼不回去!」長風子一步踏前,死死盯着秦夜的眼睛,仿佛他只要說錯一個字,就會立刻抓住他。
秦夜抓了抓頭髮,看起來有些煩躁:「我也想回去……但是……我送課本來的時候,已經六點了啊……」
靈異廣播……
長風子閉上眼睛,長嘆了一聲。
他不知道這是什麼心情,仿佛是在追月,明明看着已經近在眼前,卻竹籃打水。
他此刻無比痛恨靈異廣播,如果不是這道廣播,秦夜現在在這裏根本說不過去。但現在……對方出現在這裏毫無一絲問題。
可以說很巧,但畢竟只是巧。
更可惡的是……他們的監控設備專門監控靈異,並沒有24小時的攝像頭對準門口,縣醫院也不可能有這種東西。
再開口的時候,他的聲音輕柔了很多:「那麼,剛才你們感覺到有什麼……不一樣的地方嗎?」
「什麼?」兩人眨着眼睛,完全不明白的樣子。
長風子直視他們的眼睛數秒,猛然蹲下身子。
對方床下空空如也。
不在麼?
果然只是自己不甘心而已?
他輕輕嘆了口氣站了起來,就在這一瞬間,袖中拂塵倏然伸出,閃電一樣在床下一掃。
還是空空如也。
「呵……」他搖了搖頭,正要離開,忽然眯了眯眼睛走到窗邊:「我記得……護士不是說,你不能吹風嗎?」
「是嗎?」王成浩尷尬道:「有點悶,空調吹久了,我就打開了。」
「確實是你打開的?你再好好回想一下?」
王成浩皺起了眉頭:「當然,到底怎麼了?」
沉默。
數秒後,長風子轉身離開:「好好休息。」
噠……隨着大門關上,秦夜終於揚天舒了口氣。
「真的漂亮。」阿爾薩斯這一次聲音中多了一絲由衷的肯定:「首先,藉助那一場風花雪月殘存的閻羅印陰氣蓋住了你的陰差氣息。但哪怕你現在躲過這一場,全縣大排查你卻不在身後事,加上你之前的疑點,幾乎可以讓政府的目光長在你身上。」
「但你最後居然來了一招瞞天過海,大膽到直接現身他們面前。他們卻根本不知道是你。不僅僅躲過了最後的追查,還順帶有了完美的不在場證明……你這幾十年,沒有白活。」
秦夜有些脫力地坐在床頭。
這一夜,他這條鹹魚已經反覆掙扎了好幾次,終於鹹魚翻身了。
這是真正的火中取粟。
就在這時,一杯水放到了他旁邊,他抬頭一看,正好看到王成浩誠摯的目光。
「我們……是朋友了吧?」數秒後,王成浩才不確定地小聲說道:「你剛才……剛才說了的……我幫你,你告訴我想知道的一切……」
「……算是吧。」秦夜接過杯子來抿了一口,溫水下肚,這才感覺狂跳的心臟舒緩了一些。
「那……」
「先別急着決定。」秦夜閉目養神:「做我的朋友很辛苦的。」
「我不怕!」
秦夜睜開眼,狐疑地看了他一眼:「我有一個比方,比如……一個和你一樣大的同學,在你滿臉褶子之後,對方忽然返老還童,頂着一張青春痘的臉在你面前活蹦亂跳,你會怎麼做?」
「千刀萬剮!!!」王成浩的殺意不容置疑。
「抱歉……打擾了。」秦夜站起來就走。
「哎……別走啊!到底怎麼了?我說錯什麼了嗎?我們不是盆友嗎……」
…………………………………………
「嗚啦嗚啦嗚啦……」就在長風子剛離開醫院的時候,峽江市警察局,重案組警察已經整隊完畢。就在他們面前,半夜從床上爬起來的副局長林朝聲已經挎槍站在面前。
「各位。」他目光威嚴地從所有人臉上掃了一眼:「看到半夜叫大家起來,大家臉上還只有興奮,沒有疲憊,我就知道,我林朝聲沒有帶出孬種來。」
「林頭,是不是有大事了?」一位年輕警員激動地說:「最近真的淡出鳥來了!峽江市三起殺人大案!居然不讓我們插手!」
「是啊。」另一位中年男子,臉色發黃,一雙眼睛卻炯炯有神:「憑什麼?那個什麼特別調查處直接空降接手。他們有我們這種經驗嗎?」
「日,別鬧。」林朝聲笑罵了一句,隨後肅容道:「各位都是精英,所以,我剛才臨危受命,暫緩峽江市所有案件。馬上前往青溪縣。」
「青溪縣出事了?」臉色發黃的中年男子凝重開口。
林朝聲皺了皺眉,威嚴道:「不該問的別問,忘了嗎?馬上上車!連夜趕往青溪縣!都給我動起來!」
所有警察的動作都很快,他們更興奮的是,這一次居然允許配真槍子彈,這代表很可能有開槍的機會。
開槍的機會不重要,重要的是,這很可能是一起真正的大案!比峽江市幾起殺人案還大!
「說真的,老子佩服林副隊!」上了車,青年警員叼着根煙對旁邊的同事笑道:「牛逼,幾起大案找不出一點疑點!都四十五了,精力比我這年輕人還好!履歷也漂亮,下一屆隊長不是他,老子也不幹了!」
「是啊,真的牛逼。」旁邊的同事發動了警車:「當年幾起老案子,誰都沒想到兇手居然是她,還真他媽就被林副隊給抓出來了。對方供認不諱,牛,真的牛。」
林朝聲的車上,另一位年輕的警員苦着臉道:「副隊……今天能不能麻煩你開開車……我、我晚上怕是着涼了……」
「要不要緊?」林朝聲在車上找了半天,拿出一版感冒靈丟了過去:「不行就別去了?身體才是革命的本錢。」
「不要緊不要緊!副隊千萬帶着我啊!」
「就你小子能的。」林朝聲笑了笑,立刻開了車。
一行警車沒有拉開警報,悄無聲息地進入了國道。
林朝聲叼着一根煙,不徐不疾地跟在最後。
殿後,這是職務的本能,也是副隊的職責。
大蓋帽就放在車窗前,國徽正對着自己。他心中忽然覺得有些可笑。
最近,上頭發生了很多事情。上級語焉不詳,但是,一個名為特別調查處的部門接手了全國所有「疑難案件,」並且不許重案組插手。峽江市地處兩省交界,重案組權力不小,這下等於口中奪食,許多人都不滿了。
但不滿歸不滿,軍人的天職就是服從。
所以他沒有廢話。
「還有幾年,就該隊長換屆了吧?」深夜的國道非常安靜,他目光平靜地掃着周圍,反正前方有自己的車,保持速度就行。
「我林朝聲做的不錯,論資歷能力,哪一樣都得輪到我了吧?」
他笑了笑,想起家裏的妻女,又感覺有些愧疚。
就在此刻,他忽然聽到了一聲輕微的「磕磕」聲。
什麼聲音?
他看了看左右,什麼都沒有。
不管,他繼續開着。但是……那個「磕磕」的聲音,越來越清晰,越來越頻繁!最後,就仿佛響起在耳邊一樣!
漆黑的夜,漆黑的大道,漆黑的車。
突兀響起這個磕磕的,如同喪鐘一樣的……敲車聲!
「磕磕……」他心中默默算着這個聲音,五秒一次,而且是在自己左邊發出的。就在第四秒的時候,他猛然轉頭看了過去,隨後一聲驚呼,車猛然在國道上轉了好幾個圈!
嗞啦啦啦!
「呵……呵!!」車停在了路邊,他滿頭冷汗,心臟都差點跳了出來。
就在剛才……就在那一秒,他看到了……看到了一個穿着黑色風衣,帶着黑色帽子,口罩,墨鏡的人,正在……上百碼的高速公路上敲打着自己的車窗!
這怎麼可能!
「磕磕……」忽然,敲車聲再次想起,而這一次,他渾身都呆住了。
這一次……不是在車外……
而是在車內。
嗞啦……車內的燈忽然熄了。
「得得得……」哪怕林朝聲再怎麼膽大,此刻也忍不住渾身顫抖,一種恐懼感冰涼得,從他尾椎骨蔓延到天靈蓋。
他抖抖索索地打開了手機,接着微弱的光芒看向後視鏡。
「啊啊啊啊啊!!!!」
一聲細心裂肺的尖叫響徹車內。
就在後視鏡中,那位年輕警員,七竅流血,雙眼佈滿血絲,皮膚煞白,卻裂開了滿是森白牙齒的嘴,端坐在位置上直勾勾地看着他!
這,赫然是一具屍體。
他,載着這具屍體開了足足幾十分鐘。
而這具屍體,正在……每五秒一次,輕輕敲着車窗。
「你知道……厲鬼為什麼不找軍人和警察嗎?」一陣沙啞的聲音,從年輕警員的身體裏響起,他嘴不動。喉嚨不動,說話的時候充血的眼珠子一凸一凸的,仿佛要掉出來一樣。
「你……你到底是什麼東西!」林朝聲心臟都感覺停跳了,猛然之間,他抓住了自己的帽子。
「別過來……我有槍……這是國徽……」
他好像聽誰說過,陰邪絕不可能靠近國徽。軍營警察局也絕不可能鬧鬼!
年輕警員笑了。
他雙手規規矩矩地放在膝蓋上,身體筆直,只是嘴裂開一條弧線,看起來無比詭異。
「因為,陽氣最重的地方,就是這裏。」
「而你……林朝聲……七年前讓你成名的馬口區碎屍案,你用張寡婦的弱智兒子逼着她認罪,被判無期,你承諾照顧她兒子,那個傻子卻在三年後餓死街頭……」
林朝聲喉嚨顫抖着,沒有說得出一個字。
「四年前……你聲名鵲起的連環殺人案……嘗到了甜頭的你,如法炮製,讓一個六十歲的老頭認罪,被判無期,答應照顧他七歲的孫子孫女,卻在一年多後轉手賣給人販子……賣了十萬吧……」
「整個車隊,我都不敢進去……唯獨你這裏,就像在召喚着我過來……你說,國徽怎麼會庇護你這種渣滓?」
林朝聲顫巍巍地打開了扳機,對着後座:「你……你到底是誰!!」
「我是個醫生……」屍體無聲笑了起來:「專醫活人……」
「正好……我想去青溪縣一趟,你這樣醜陋的肉體,作為軀殼真是再好不過了……」
「噗嗤!」一叢鮮血,伴隨着林朝聲的慘叫,濺射到了最後一輛車的車窗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