縱然李家的男人對女人沒有傳說中的那樣壞,卻也離柳翠紅心目中的好男人差之千里。筆神閣 www.bishenge。com
就比如說現在,李文武見柳翠紅不高興了,討好似的摸了摸柳翠紅懷裏鼓鼓的銀子,笑道:「媳婦兒,這銀子先讓四弟收着中不?你這鼓鼓的,不知道的還以為揣了個大胖小子呢!」
幾句話惹得一院子的人再度哄堂大笑。
柳翠紅心中的厭惡又增加了幾分。
自己原本心目中的相公,文質彬彬,與自己舉案齊眉,一個稱「娘子」,一個稱「相公」,自己有丫鬟婆子伺候着......
如今嫁的這個,一口一個「媳婦兒」,張嘴閉嘴生兒子,不分人前人後想抱就抱,粗鄙不堪。
柳翠紅心情怏怏,沒有將銀子掏了出來,也沒有拜天地,而是直接進了貼了喜字的洞房-----原本做倉房的下屋。
李文武訕訕的摸了摸鼻子,呵呵傻笑道:「俺媳婦兒藏銀子去了......」
屋子本就窄小,又新搭了一鋪炕,進了門抬腿就可以邁上炕。
炕是嶄新的泥坯子砌的,被灶下的火一燒,騰騰冒着白色,弄得屋裏煙熏火撩,滿是泥土的腥味兒。
不知是被嗆的,還是心裏委屈的,柳翠紅的眼淚劈里啪拉的往下落,怎樣止也止不住。
柳翠紅恨恨的坐在炕沿上,抹掉一把眼淚,幽深幽深的看着黃土胚的牆壁,只一牆之隔,就住着劉氏和柳絮。
甚至,牆上還殘餘着一道裂縫。
柳翠紅將拳頭緊緊的攥了起來,未來自己的日子好不好,她不得而知;未來柳絮和柳樹的日子好不好,她卻心知肚明。
柳翠紅毫無症兆的笑了,臉上明暗相錯間,讓人看着說不出的詭異。
......
本以為接下來會是很尋常的婚禮,大家吃過了席面便會離去,卻因另一人的到來變得有幾分神秘。
上次攪亂了柳樹婚禮的黃掌柜竟然不請自來,還送上了一匹頗為體面的綢緞做賀禮。
柳樹上次的難堪,這次仿佛找回了一些面子,對黃掌柜很是熱情,讓到了首席,小心陪着吃酒。
席間,黃掌柜時不時瞟向柳絮,見今日的柳絮,穿了一件深粉色的衣裳,款式與尋常農女一樣尋常,胸前還似蜘蛛網似的縫得亂麻七糟,讓七分美麗打了十分折扣,變成了一文不值。
如此打扮,還真是不敢苟同,不知所以,莫名其妙,外加一塌糊塗。
黃掌柜眼中自然而然的閃現出失望了。
柳樹巡着黃掌柜的目光,看得納悶,試探着問道:「黃掌柜,莫不是還在為令郎挑選良人?我堂妹性情溫婉、賢良淑德,倒是個不錯的人選。」
性情溫婉?賢良淑德?好像都不大刮邊吧?
黃掌柜轉回了視線,但笑不語,態度含糊不清,弄得柳樹丈二和尚摸不着頭腦,不明白黃掌柜的真正用意。
農家的席面是在院中擺流水席,菜沒吃到一半就冰冷了,黃掌柜勉強吃到了一半,便告辭走了。
酒席過後,收拾殘餘和涮洗鍋碗瓢盆是項最費力不討好的活兒。
二房和四房知道如此,更是打着馬上回娘家的藉口,拿着包袱走人。
宋氏更是擺起了婆婆架勢,派香草出來做活,自己則回屋打着飽嗝睡覺去了。
柳絮天天往外跑,第一次如此近距離的接觸香草。
香草是個身子纖細、皮膚略黑的姑娘,性格內向,不擅言談,許是因為娘親是個寡婦,男人一接近就躲得遠遠的,像犯了錯誤似的,低頭看着自己的腳趾頭。
相比於傲慢的柳翠紅,跋扈的柳稍,算計的柳花,香草倒是個存在感很低的人,只知道悶頭做着活,讓人生不出厭煩來。
二人有一搭沒一搭的聊着天。
「柳樹,對你好嗎?」柳絮想到柳樹那高傲、心眼兒比針鼻兒還小的樣子,有些好奇問道。
香草臉色暗了暗,最後還是點了點頭道:「相公很好。」
一看如此躊躇和為難的樣子,讓人不難猜出這個「很好」的水份有多大。
「住着感覺可還適應?」柳絮搭話繼續。
香草臉色仍舊暗了暗,再次艱難的點了點頭,輕聲道:「這裏很好。」
柳絮有種失敗感,自己想拉近一下二人的距離,但明顯,這個香草呢,回答的有些敷衍,一分真,九分假。
剩下的時間都是在沉默中度過的。
待將所有借來的鍋碗瓢盆還掉,己是月上柳稍頭,柳絮感覺自己的身體快要掏空散架了。
回到屋裏,衣裳都沒脫,徑直的倒在了炕上。
模模糊糊中剛要睡着,就聽得一陣曖昧的聲音,絲絲縷縷直衝耳孔,越是不想聽,越是清晰得緊。
先是大浪淘沙,後是波濤洶湧,再後來是驚濤駭浪,一浪更比一浪強。
終於挨到大浪淘盡,又傳來清晰的喘息與說話聲兒。
「媳婦兒,這是宋大哥求來的神水,你喝一口,一準是個帶把的......」
柳翠紅氣得一把推開,幾分不悅道:「李文武,別當我不知道,這就是一把破香灰水,埋汰死了,我不喝。」
「媳婦兒,你不喝......那我喝......我喝也能生兒子......」只聽「咕咚咕咚」一陣牛飲,還頗為香甜的砸巴砸巴嘴。
「媳婦兒,我偷偷問爹了,爹說他和娘當年就是用的這招老驢推磨,保准能生出個帶把的......」
「李文武!!!」李翠紅真的怒了,哪有這種閨房之事說給老公爹聽的,還請教?想想都惡寒。
李文武卻是個沒眼色的,將李翠紅再次撲倒,笑道:「媳婦兒,你生氣的時候最帶勁兒!咱爹就想要個兒子,一胎像老母豬似的踹上仨,你在咱老李家就是王母娘娘......」
王母娘娘個屁!柳翠紅張嘴想罵人,哪有成天被逼着生兒子的王母娘娘?
此時的「王母娘娘」,瞬間變成了「豬母娘娘」,再掙扎也是無濟於事,只有招架之功,無還手之力。
最可怕的是,任她再不樂意,也要忍受李文武喝了香灰水的腌臢,與請教了的老公爹的方法,只因為,李文武什麼事情都可以對她百依百順,唯獨生兒子這一項,是老李家的執念......
又是一番風起雲湧,喘息陣陣......
氣得柳絮坐起身來,雙手手指緊捂着耳朵。
劉氏亦是面紅耳赤,萬幸柳毛過繼給了柳長堤,柳芽暫住在趙家,否則她真不知要如何應對這種尷尬的局面了。
劉氏從舊襖子裏糾出兩團棉花團來,默默的塞在了柳絮的雙耳上,自己則如老僧入定般,閉耳不聽了。
即使塞了兩團棉花,聲音仍能斷斷續續的傳進耳朵里,甚至比清晰時更加令人心煩意亂!!!
柳絮的火一壓再壓,心中大罵:j夫y婦!!
驀然想起李文生跟周氏說,讓李文武和柳翠紅將洞房安置在下屋的表情,那是一種幸災樂禍,那是一種落井下石!!!
他是李文武的大哥,自然知道自家弟弟什麼德性!打的恐怕就是,讓自己一個黃花大閨女,夜夜「聽牆根兒」!!!
果然這李家人不是東西!!!腦子裏裝的除了精蟲還是精蟲!!!
柳絮終於深切的體會到了古人說過的「入芝蘭之室,久而不聞其香,入鮑魚之肆,久而不聞其臭」是何意思了,說的就是自己。
聽着聽着「牆根兒」,竟如聽着搖籃曲般泰然處之,昏昏睡着了。
第二日一早,柳絮早早起床,準備去牛伯家收牛糞,剛到院子,就看見李文生已經將牛糞倒進了坑裏,衝着柳絮笑道:「昨晚,睡得好嗎?」
柳絮裝作沒聽見,轉手去拿洗衣盆子,準備洗衣裳。
柳翠紅從屋子裏出來,將七八件衣裳一骨腦的扔過了柳絮的盆中,冷叱道:「幫我洗了。」
裏面不僅有柳翠紅自己的衣裳和褻-衣,還有李文武充滿了汗泥味兒的短褂和男子褻-褲,扔在了自己的衣裳上面,讓柳絮氣得有殺人的衝動。
伸手將自己的衣裳挑了出來,連盆子帶衣裳一起推還給了柳翠紅道:「小姑,這盆子髒了,我不要了。」
「你這話是啥意思?是說我衣裳髒了你的盆子?」柳翠紅尖利着嗓子喊道。
李文武聞聲從屋中走了出來,狐疑問道:「咋了,媳婦兒?」
柳翠紅撅着嘴巴道:「我身子不爽利,讓柳絮幫我洗衣裳,她不給我洗......」
「不爽利?」李文武大驚失色,隨即傻笑道:「莫不是有喜了?」
柳翠紅一怔,身子瞬間軟弱無力道:「相公,我身子沒勁兒,洗不了衣裳了,讓絮兒洗唄......」
李文武心疼的將衣裳盆子搶了過來,徑直走向柳絮。
柳絮不退不讓,毫不避諱的瞅着他,眼色堅定而嘲諷,甚至伸出手來,主動的要接過盆子,與剛才的拒絕態度天壤之別。
李文武反而有些躊躇了,依他對柳絮的觀察,柳絮絕不會是一個乖乖就犯的人,如同,用抓過牛糞的手去做飯......
李文武覺得一陣惡寒,腦中甚至閃現出,自己喜孜孜穿着乾淨的褻-褲,卻突然一痛,從裏面竄出一隻毛耗子來。
為了自己的幸福着想,李文武決定,還是先不用柳絮洗衣裳了。
第五十三章 聽牆根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