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只覺得自己像是從一座高台上滾了下去,在地面連翻了好幾個跟頭才停了下來。葉尋雖然也落到了我身邊,卻沒有我那麼狼狽,還伸手把我給拽了起來。
我借着追兵照過來的手電光飛快地往附近看了一眼。
我和葉尋落進了一座開闊的洞穴之中,我雖然沒看清洞穴里的具體情景,卻看見一座像是祭壇一樣的圓形石台。我正想仔細往石台方向看時,追兵已經貼近了我們後上方的洞口。
我一拉葉尋,直奔洞口底下躲了過去。我們兩個剛剛貼在岩洞的牆壁上站好,幾道手電光就從我們頭頂上照進了洞裏。
有人站在洞口喊道:「人哪兒去了?」
陳明玉冷聲道:「你們不知道燈下黑嗎?他們在你腳底下。都給我下去找。」
陳明玉不愧是老江湖,一眼就看穿了我的把戲。我伸手往刀柄上摸過去時,葉尋卻輕輕碰了一下的我衣角,低聲說道:「我們後面有棺材。」
我伸手往背後一摸,那裏果然放着一口巨大的棺材。那口沒有棺蓋的石棺,就算兩個人並排躺進去也不嫌擁擠。可是,我們兩個要是一塊兒跳進棺材裏躲避,不等於是要被人瓮中捉鱉嗎?
我正想拒絕時,頭頂上已經傳來有人滑動的聲音。
我剛剛往頭頂的方向看了一眼,葉尋忽然抓住我的腰帶,把我給掀進了棺材裏。我一摔進棺材,就本能地想要往外爬,可我還沒起身就被跳進來的葉尋給按了回去。
等我再想反抗時,距離我們不遠的地方就傳來了一陣腳步落地的聲響——有人從上面下來了。
「這裏有副棺材!」有人喊了一聲之後,從洞口下來的人越來越多,我握住長刀的手心當中不由得冒出了一層冷汗。
我被葉尋給坑慘了。
如果我們剛才散開,還能憑藉地形跟陳明玉周旋,但是我們現在人在棺材裏,連挪動的地方都沒有,只要對方手裏有把槍,我們想跑都跑不了。
我轉頭看向葉尋的當口,他卻把手按在了我的背上,伸出一根手指頭點了我一點。
一?葉尋想說什麼?
我正納悶時,忽然聽見陳明玉說道:「你們兩個到棺材那邊看看。」
我一驚之下,兩隻手同時往長刀上抓了過去。
葉尋卻在這時又往我背上點了一下,像是在告訴我冷靜,又像是數了一次「二」。
我忍不住看向葉尋的當口,已經有人手按在了棺材的邊緣,手電光束也從棺材上方橫着打了過去。只要對方稍稍挪動一下手電的方向,我和葉尋就會完全暴露在對方的視線當中……
葉尋卻在這時掐住我的脖子猛往底下一按,我立刻不由自主地趴在了棺材當中。
我的鼻尖剛剛貼在棺材板上,就聽見頭頂傳來刺耳的風響,好像是有什麼龐然大物在一瞬之間以泰山壓頂之勢從空中撲落而下。我還沒等反應過來,頭上就傳來一聲怦然巨響,幾根被生生壓斷了的手指頭跟着漫天積灰、石皮一塊兒往我身上落了下來。我還沒來得及閉眼,就被灰土給迷了眼睛。
等我睜開眼睛時,眼前已經變得一片漆黑,耳朵里隱隱約約還能聽見外面傳來的慘叫。我下意識地伸手往頭頂上摸了一下,棺材已經被木質的棺蓋給蓋得嚴嚴實實,怪不得我眼前變得漆黑一片,也聽不清外面的動靜。
我悄聲對葉尋說道:「你看見上面有棺材蓋子了?」
「沒看見我能扔你進來?」葉尋一句話差點把我噎死,「呆瓜。」
我被葉尋氣得直翻白眼。他肯定是早就看到了吊在棺材上空的蓋子,還割斷了拴着棺蓋的繩索,卻一直都不告訴我,害我差點被灰嗆死。
可我也知道現在不是跟葉尋較勁的時候,只能強壓一口怒火,把耳朵貼在棺材上仔細聽起了外面的動靜。有人說道:「老大,小五的手廢了,你看……」
「送他走,撫恤加倍。」陳明玉扔下一句話之後,外面很快傳來了一聲慘叫。
那人結果了同伴才說道:「老大,棺材裏面還看嗎?」
陳明玉道:「不用看了。王歡和葉尋看着年輕,實際上都是老手,老手不會往棺材裏鑽。在洞裏找找看,找到了先別下殺手……」
陳明玉的聲音越來越小,似乎已經走到了別的地方。我低聲道:「幫我挪挪棺材蓋,看看外面怎麼了。」
我和葉尋合力把棺蓋推開了一些,我也從棺材裏伸出了頭去。
陳明玉的手下已經四人一組地分散開來,往不同的方向搜索了過去,陳明玉自己卻帶着幾個得力手下走上了石洞中心的祭壇。
陳明玉一開始還站在空蕩蕩的祭壇上,很快就蹲下了身去,不久之後又打着手電趴在了地上,看樣子是在觀察祭壇上的東西。祭壇上究竟有什麼?是圖畫,還是文字?
陳明玉很快就站了起來,打着手電往祭壇四周牆壁上照了過去。當手電的光束停在一點上之後,我也看見了刻在一扇牆壁上的大門。
大門石雕刻畫得極為逼真,甚至帶着一種立體美感。我雖然看不清大門上究竟雕刻着什麼樣的圖畫,卻能看見大門像是從里往外突起了一下,就好像是有人從裏面把大門打開了一條縫隙,窺視着門外的來客,在決定着是否要給來客打開那道神秘的大門。
陳明玉盯着大門看了半天,才挪動着手電往順時針的方向轉了過去。我的視線當中很快就出現了另外一道石門。兩扇大門之間敞開了一道大概有巴掌寬的縫隙,大門一邊隱隱約約能看見一隻推動門扇的手掌。
沒等我看清那隻手掌的全貌,陳明玉就再次調轉了方向,另外一道大門很快就出現在了我的視線里……
從陳明玉第一次看見的石門算起,我視線可以看到的地方一共出現了五道石門,每一道石門都是在以依次遞增的方式敞開了一部份門扇。如果我們頭上那個山洞也是一扇石門的話,正好就是完全敞開的大門。
我的腦袋裏很快閃過了一個猜想:棺材是在敞開的大門之下,石質的棺身、木質的棺蓋,說明這口棺材根本就不是用來葬人的東西,而是運送死人的工具。
死人在棺材中短暫地停歇之後,就會被送上祭壇,祭祀神明的巫師會祈禱他的靈魂走進其中一扇大門,大門的背後連接着另外一個世界,或是人界,或是天界,甚至有可能是地獄。
可是,這裏的一切好像跟水神都沒有任何關聯?
我正在胡思亂想的時候,陳明玉忽然說道:「全都過來。去把那口棺材給我拉到祭壇上來。」
我忍不住一驚之間,有人說道:「老大,那口棺材估計有幾噸重吧,我們這幾個人,能拉得過來嗎?」
陳明玉從祭壇上走了下來,用腳在地上來回踢了兩下:「你們看,地上有滑道,只要把棺材弄上來,想要拉上祭壇不算困難。趕緊動手。」
陳明玉挪開腳步之後,我才看見所謂的滑道其實就是並排卡在兩道鐵軌狀的青銅軌道之間的銅柱子,因為過去的年代太久,兩排滑道才被埋藏在灰土之下。陳明玉只是輕輕幾下就把它們給清理了出來:「趕緊,拿鏟子把滑道剷出來,過去幾個人給我捆棺材。」
我眼看着有人飛快地往棺材這裏跑了過來,趕緊和葉尋合上棺蓋躺了回去。我低聲說道:「葉尋,你剛才看見棺材蓋子是被什麼東西給吊在棚頂上?」
「繩子。」
葉尋剛說了兩個字,我心裏就是「咯噔」一聲。
我不知道這座山洞存在了多少年頭,但是有一點我可以肯定,那就是沒有十幾年還不腐爛的繩子,肯定是有人在定期更換繩索,才能把重達幾百斤的棺材蓋子給吊在棚頂上。
守着這座祭壇的人是誰?是那些水神,還是另有其人?
沒等我多做考慮,外面就傳來了繩索摩擦棺材的聲響——我們躺的這副棺材下面也是滑道,否則外面的人不可能輕易把繩子伸到棺材底下。
我輕聲道:「葉尋,一會兒上了祭壇,說不定會發生什麼,你有多大把握闖出去?」
「配合我抓陳明玉。」葉尋回答之間,悄悄打開了結他盒子,不知道是在裏面翻找什麼東西。
如果外面沒有其他水神襲擊陳明玉的話,抓捕陳明玉就是我們唯一的機會,我也從身上抽出了匕首握在手裏,靜靜地等着棺材的挪動。
不久之後,外面就傳來保鏢喊號的聲音:「一二……一二……」
對方每喊一聲,我們所在的棺材就會往前挪動一點兒,銅柱貼近着棺材轉動的聲音也一下下地傳了進來。那種聲音在外面聽起來可能不大,但是在棺材裏卻像一聲聲的悶雷,很快就封閉了我的聽覺。我只覺得耳朵一陣嗡嗡作響時,移動的棺材卻忽然間停了下來,暗紅色的火光瞬時間從四面八方投進棺材當中。
有人在外面點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