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言一出,屋中二人均是一呆,梅劍完全沒想到自家尊主會突然改變主意,而倪文就更不用說了,完全呆在了原地,已是驚喜至極。
還是梅劍最先反應過來,見少年呆若木雞的站在那裏,出聲提醒道,「愣着做什麼,還不快磕頭!」
倪文這才回神,雙膝一彎,毫不猶豫的就要跪下去,卻在這時,一股無形勁力生生托住了他,卻是慕容復出手了,倪文不解的仰頭看去。
慕容復輕笑道,「別急,先聽我說完,我可以收你為徒,但只是記名弟子,往後我會對你的心性加以考查,直到讓我滿意,才會收你做親傳弟子。」
倪文不是初出江湖的小白,對於記名弟子和真傳弟子的區別自然一清二楚,一時間不禁有些失望,如果不能得到慕容復的真傳,不知何年何月才能替自己的大哥報仇?可若錯過了眼下這次機會,又上哪去找一個可以比肩面前之人的高手拜師?
其實他之所以盯着慕容復,不僅僅是因為慕容復在武林中名頭極響,更多是其他名聲在外的絕世高手太難找了,個個都神龍見首不見尾,而他只是一個無權無勢的無名小子,上哪找那些人去。
慕容復似笑非笑的望着少年,並不催促,一副「你最好想清楚了再拜」的模樣。
良久,倪文目光忽然一定,神情變得堅決無比,雙膝一發力,卻是突破掣肘,砰的一聲重重磕在地上,「師父在上,請受徒兒一拜。」
說完砰砰砰一連磕了三個響頭。
慕容復錯愕之餘,倒也坦然受了這份師徒大禮,忽然間目中奇光迸射,嘴上嚴厲的說道,「你記住了,入我門下,武功還在其次,最重要的是品行,如果有一天我發現你品行不端,膽敢做出任何欺師滅祖的事情,那麼今天我給了你什麼,將來都會悉數收回。」
話聲不大,但聽在倪文耳中,卻如那雷聲滾滾,直震得耳膜生疼,心底發顫,再一對上慕容復的眼神,只覺山嶽臨身,萬重一氣,幾欲窒息,仿佛自己所面對的已不是人,而是神。
待清醒過來,才發現背心已經濕透,他不敢怠慢,連忙恭聲答道,「弟子定當銘記師尊告誡,終生不敢或忘,但凡將來做出半點對師門不忠之事,不用師尊出手,只管叫弟子五雷轟頂,天誅地滅。」
「好。」慕容復滿意的點點頭,「起來吧。」
他不相信什麼誓言,但相信以自己十成氣勢一壓,配合上移魂大法震懾心神的效果,足以讓面前之人牢記方才那番話一輩子了。
倪文起身,臉上很快恢復了嬉皮笑臉的樣子,詢問道,「師父,不知弟子何時能學到師父的神功絕學?」
慕容復眉頭微皺,「怎麼,你很急?」
倪文心頭一顫,連忙擺手,「不不不,弟子只是……只是……心裏好奇,想咱們慕容家的名頭威震天下,無人不知,無人不曉,但咱們的鎮派絕學好像……好像沒人叫得出名字來。」
「居然還是個自來熟,這麼快就以慕容家的人自居了……」慕容復心裏有點無語的想着,倒也不反感,沉吟了下說道,「慕容家的鎮派絕學你以後自然會知道,江湖上沒人叫得出名字,那是因為他們見識短淺,不過這對慕容家來說也是一件好事,多一張底牌就多一記殺手鐧,關鍵時刻說不定能救你小命。」
倪文本來只是隨口一說,聽他這話反倒是真的好奇了,不過也暗暗記下了他後面的話,多一張底牌就多一記殺手鐧。
這時慕容復話鋒一轉,「你初入我門下,雖是記名弟子,倒也不能什麼都不教你。」
話音落下,他屈指一彈,一道內氣激射而出,瞬間沒入倪文的身體。
倪文不明所以,只覺胸口冰冰涼涼的,似有什麼東西在身體裏流淌。
慕容復解釋道,「這是我的一道真氣,會在你體內停留三天之久,只要仔細體悟,不難領會其軌跡,等你修煉出自己的內力,我再傳你全部心法。」
倪文一愣,隨即大喜,忽然問道,「敢問師父,這門心法需要修煉多長時間,才能達到您現在的境界?」
「你還真敢問啊!」慕容復頓時無語之極。
梅劍更是忍不住咯咯咯笑了起來,笑得前俯後仰,花枝亂顫,仿佛聽到了天大的笑話一般。
倪文話一出口便已後悔,但見梅劍毫無形象的大笑,立時受了刺激,梗着脖子問道,「你笑什麼?」
梅劍勉強止住笑意,「沒……沒笑什麼,咯咯,年輕人還是不要好高騖遠的好,踏踏實實先把尊主教你的心法練好了再說。」
說着說着又忍不住笑了起來。
倪文見此更加不樂意了,尤其是面前這少女看起來比他還小的樣子,當即哼了一聲反唇相譏道,「燕雀安知鴻鵠之志。」
「鴻鵠之志?」梅劍呆了一呆,比較委婉的說道,「那你知道尊主現在是什麼境界麼?慢說是你,放眼整個世間,能達到此境界的不過寥寥數人,每一個都是萬中無一的絕世天才,每一個都經歷了不知多少奇遇,你覺得你行麼?」
倪文聽後非但沒有受到打擊,反倒鬥志昂揚,一揚首,「我行,我大哥常說『功夫不負有心人』,我相信只要我肯努力,一定能夠達成目的。」
梅劍看着少年一臉認真的樣子,倒也不忍心太過打擊他,無奈的點點頭,「好吧,你行。」
倪文自不難看出她口不對心,但一時之間又說不出什麼不是來,只好暗自憋氣,並下決心即便將來不能超過慕容復,也一定要超過這個女人。
「好了,」這時慕容復開口道,「有志氣是好事,但練武最忌急功近利,武學之道博大精深,非一朝一夕能夠有所成就,我知道你急着替你大哥報仇,但我要告訴你,不要讓仇恨蒙蔽了內心,以致入寶山而空手回,明白了麼?」
「是,弟子謹遵師父教誨。」
「嗯,你好好感悟我留給你的真氣,三天之後到我住處,我要檢查你的修煉進度,這個盒子就先放我這,切記,不要告訴任何人關於這個盒子的事。」
「弟子謹記,師父不多留會兒?瞧我這榆木腦袋,連杯茶都沒給師父準備。」
「不必了,我還有事要辦。」
「那弟子恭送師父。」
……
二人離開土屋,慕容復辨了下方向,徑直往前走去,梅劍亦步亦趨的跟着,口中好奇道,「尊主,咱們這是要去哪?」
「時間差不多了,去帥帳。」慕容復答了句,扭頭看了眼,見她臉上透着種古怪的笑容,不由白眼一翻,「有那麼好笑麼?」
梅劍眨了眨眼睛,「小婢只是……只是想起了一句話。」
「什麼話?」
「不知者無畏。」
「你啊。」慕容復伸手點了下她的額頭,輕笑道,「你可不要小瞧了他,我檢查過他的經脈,天生粗壯寬闊,較之常人堅韌數倍有餘,真卯起勁來修煉,不需幾年就可超過你了。」
「啊!」梅劍聞言一驚,「真的呀?」
隨即恍然,「難怪尊主會突然改變主意了,這麼好的苗子,換做誰也會忍不住要收入門下的。」
不想慕容復卻搖搖頭,「你以為我收他為徒是因為他的天賦?」
「難道不是?」梅劍反問道。
「當然不是,或者說不全是。」
「不全是……」梅劍想了想,「那就再加上這個木盒,也對,木盒裏的東西算解了尊主的燃眉之急。」
慕容復仍舊搖頭,「不對。」
梅劍一愣,「除了這個盒子,還能有什麼?」
慕容復笑而不語。
這下反倒惹得梅劍更加疑惑了,心裏跟貓爪子撓似的,忍不住撒起了嬌,「尊主你快說嘛,到底是為什麼?」
慕容複目光閃了閃,直言道,「這盒子裏的東西對我來說其實沒什麼價值,根本不值得我為此而破例,我收他是為了方便以後控制金蛇營。」
原來他決定收徒,除了看中倪文的天賦,還看中了其身世。
慕容家想要把金蛇營牢牢掌控在手,單靠溫青青一個人肯定是不夠的,等局勢穩定下來勢必要進行一番換血,或安插、或培植屬於慕容家的親信,這倪文不但是金蛇營建營元宿之後,又跟袁承志關係莫逆,更為難得的是還與天機閣有着千絲萬縷的聯繫,無疑是一個非常合適的人選。
此外,萬一溫青青不同意他的計劃,還可以把倪文推出來補上,算是兩手準備吧。
梅劍本是聰明之人,一聽這話馬上就明白了慕容復的心思,不過她還是有一點不解,揚了揚手中的木盒問道,「尊主,你說這盒子沒價值,難道你不準備用它來控制金蛇營那些首領頭目?」
慕容復嗤笑一聲,「怎麼控制?」
「這裏面可都是那些人的把柄呀,授人以柄便受制於人,尊主不就可以控制他們了?」
「你想的太簡單了,就說眼下吧,如果有人鐵了心要出賣金蛇營,又怎會在意區區一點不光彩的過去,至於以後……也只有青青正式上位的時候興許能派上點用場,但能起到多少效果,猶未可知。」
「為什麼呀?」
「人就是這樣,當一個壞人身邊都是好人時,他會想方設法掩藏自己做過的壞事,可如果周圍都是壞人,都做過壞事,那掩不掩藏就無所謂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