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才半個月時間而已,事情就變成這樣了。
自己剛接手的情報網,只是在南境而已,再往北,就力有不逮了,而且這件事本身的牽扯比較大,不是圈子裏的人,是很難接收到第一手消息。
秦陽覺得,去見見這位州牧,應該也挺好的。
能在夾縫裏生存了這麼久,穩坐一州州牧之位,本身就說明他挺聰明,也挺有手腕的,這次又能第一時間接收到這種消息,他的身後肯定也是有人的。
州牧手裏必定有很多尚未傳出來的重要消息,不然的話,他不可能慌成這樣。
為了找汝陽侯這邊搭上線,竟然連汝陽侯世子都要示好……
秦陽開了口,樂期頤自然不會拒絕,他本身是沒有什麼職務在身,只有一個汝陽侯世子的名分,行事自然不需要如同他父親一般,有太多的顧忌。
更何況,他現在的任務,就是招待好這位秦師叔,其他的事,都無所謂。
這邊應下了,轉過一個彎,就見城池正中的官道上,一輛四馬拉着的玉輦,停在那裏,隨時候着他們。
登上了玉輦,其內空間被拓展到百餘丈大,其內裝飾看似簡單,裝飾之物,也無珠光寶氣,不識貨的人,只當是玉輦的裝飾極其簡樸,這位州牧大人過的並不怎麼樣。
可若是識貨的人,就能從中看出來低調的奢華。
只是掛在側面,看似簡單不值錢的配飾,秦陽就認出幾樣,根本不是南境有出產的東西,而是南海死海出產的。
側面的角落裏,木架上擺着一個完整的硨磲,大小不過一尺而已,也就是通體圓潤了些,看起來不值錢。
可秦陽認得這個看似硨磲的東西,卻是死海的產物,此物萬歲之前,提升會不斷攀升,可是萬歲之後,體型卻會不斷縮小。
縮小到一尺大小,起碼是活了四五萬年的老古董,殼堅硬的足夠將死海之中,那些兇猛凶獸的牙崩斷了。
用來當做煉製寶器的材料,都綽綽有餘了,可是在這裏,卻只是擺件而已。
相比之下,其他能認出來的,都是看起來不起眼,卻價值不菲,至於那些認不出的,想來也不會是便宜貨。
這位州牧,可真有錢啊……
這邊進入其中,立刻有四位侍女上前侍候,而且人家的侍女,都有神海的修為……
其中還有一位,看其眉眼,再加上神牛印記有些反應,秦陽不禁暗暗感嘆。
可真是大手筆啊,連侍奉的人,竟然都有個妖女,而且還是南蠻之地,從那些煙瘴林立里走出來的吸髓妖女。
對於凡人來說,這妖女是蝕骨吸髓的恐怖妖女,難以承受,可是放到修士的世界裏,這妖女天生就是青樓花魁級別的存在。
不過很顯然,這位妖女根本不是來侍候他的,而是給樂期頤這位小侯爺的。
這妖女的一舉一動,無半點粉魅之氣,如同一般盡職盡責的侍女一般,可是他的一顰一笑,卻總會無意之間,在人防備心的邊緣瘋狂試探,每一個小動作,都如同教科書一般標準,而且極其自然。
那欲拒還迎,偏偏壓根讓人看不出來是欲拒還迎。
只是幾句話的功夫,樂期頤這個小年輕,就被忽悠的喝了三杯酒,吃了兩塊瓜果。
而站在秦陽的角度看,卻根本沒看出來,妖女在蠱惑。
秦陽暗暗讚嘆,真是厲害了啊,相比之下,當年的燃壽妖女冉小染,跟這位相比,差了起碼十八個段位。
而柴禾妞素長歡,與之對比一下,立馬就成了連段位都沒有的傻白甜了……
「大人,此去尚有一段距離,雖說有州牧大人的車駕,走的是官道,可也要兩炷香的時間才能抵達,大人不妨飲酒休息一會……」
含羞帶俏的侍女,在一旁侍候着,給秦陽斟酒,秦陽是來者不拒,自顧自的喝酒,一面看着對面的樂期頤,什麼時候才會被那位妖女拿下……
不過半柱香的時間過去,樂期頤已經跟那位妖女聊上了。
基本上樂期頤之前幹什麼,來這裏幹什麼,都被套了話……
「世子殿下,沒想到這位大人,看起來年紀輕輕,竟然都是您的師叔啊,當真是人不可貌相,就是看這位大人,只喝酒,看也不看那些精心準備的靈果,莫不是不合口味啊,這實在是奴婢失職了……」
妖女一邊侍候這樂期頤,一邊又開始套話,沒弄的早沒了什麼防備心的樂期頤,隨口就來……
「哦,我師叔啊,他不喜歡吃素,就喜歡喝酒吃肉。」
「大人一向喜歡什麼酒肉,還請世子殿下示下,招待貴客,不周到了,州牧大人可是會責罰的。」
樂期頤凝眉苦思了片刻,想了想之前聽到的,還有自己親身接觸之後見到的,原本放鬆的心情,都有些凝重了……
喜歡喝的酒?
醉生夢死,好像是喝醉了就會死……
五花釀,更是正兒八經的毒酒,憑藉着這個噱頭,才一直買的火熱。
這麼回頭一想,樂期頤就有些糾結了。
「師叔啊,喜歡喝的酒,好像不是會喝死人,就是毒酒,喜歡熬肉湯啊,似乎除了人族不吃之外,其他的,海里游的,天上飛的,地上跑的,秦師叔不挑的,反正在南蠻之地的時候,就沒見秦師叔挑過,當然,越稀少的越好……」
「呵呵,期頤,你知道的不少啊,可惜你不知道,那些兇猛的獸王,適合猛火熬湯,可是一些細皮嫩肉的,卻適合清蒸,以此保持風味,再稍稍糙一點的,熬煮清湯最好,南蠻之地,多有一些蝕骨吸髓的妖物,聽着恐怖,其實活着上鍋清蒸,那味道才是最好,就是吃不了幾口就沒了,不如宰一頭凶獸王來的過癮……」
秦陽說這話,就瞥了一眼妖女。
「若論吃,我的確不如秦師叔啊……」樂期頤樂呵呵的回了句。
可他都沒注意到,身旁那妖女的表情都快僵在臉上了。
來自南蠻之地的人,而且還是個除了人族不吃之外,什麼都吃的恐怖傢伙,尤其是蝕骨吸髓的妖物什麼的,她自然也包括在這位恐怖存在的食譜里了。
「世子殿下,請容奴婢告退,既然貴客需要,我等沒有準備,還要先給通知一下,務必早做準備才是……」
妖女被秦陽的眼神看的渾身僵硬,瞬間就破功了,連忙告了個罪,匆匆退了下去。
被殺死和被吃了,這倆的恐怖程度,完全不是一個級別的,尤其是還要像蒸螃蟹一樣,活着上籠蒸……
別看她是個道行很高的妖女,可身份終歸只是個奴婢……
此時州牧請人來,因為什麼事,她也是知道一點的,若是貴客一時興起,說懷念故鄉菜品,要吃個什麼清蒸吸髓妖女,想必州牧大人,肯定不好拒絕的。
妖女告退,樂期頤心裏頗有些不舍,他倒是沒覺得哪有問題,只是覺得這個侍女,伺候的很舒心,看着也賞心悅目。
秦陽揮手讓那些侍女都下去,這才對樂期頤揮了揮手。
「來,小期頤,過來,坐師叔這,讓師叔指點指點你這個純情小年輕。」
「秦師叔,你都把人嚇跑了,這裏可不比南蠻之地,吃的東西沒那麼雜,這到州牧府還得一會呢,我們在這裏干坐着,太無趣了吧……」
秦陽拍了拍樂期頤的肩膀,嘆了口氣。
「小期頤啊,不是師叔說你,你看看,都被那個吸髓妖女勾了魂了,是不是等會到了州牧府,人家說什麼,你都敢答應了?我那便宜師兄,若是知道了,你說他會不會先打斷你兩條腿?」
「秦師叔,你說什麼吸髓妖……」樂期頤還想抱怨一句,可是話說到一半,就像是被一盆冰水從頭澆到腳,整個人一個激靈,瞬間就清醒過來了:「吸髓妖女?」
「清醒了?」
「恩,多謝秦師叔。」樂期頤連忙起身行禮。
「坐下,別這麼客氣。」
重新坐下之後,樂期頤想想也有些後怕了,臉色也變得有些難看。
「黔俞州牧,他怎麼敢這樣!」
「有什麼不敢的,很顯然,現在的情況,弄不好就會將他牽扯進去,他這種看似中立,也可以算是騎牆派的傢伙,有人看他不順眼很正常,他這手段雖然沒品了點,可效果卻絕對好用,而且也不會被人抓住把柄。」
「怎麼……」
「你別說話,人家府里養着個吸髓妖女當侍女,算什麼大事?這位妖女指不定就是從哪買來的花魁,為了表示看中,派了最好的侍女來接待你,一沒有施展秘法迷惑你,二沒有給你吃什麼不對的東西,三也沒有誘導你去說正事,只是閒聊而已,若是去了之後,你被迷的五迷三道,一衝動,就代表侯府應下了什麼東西,能說人家的不是?只能是你沒腦子而已。」
「秦師叔,我……」樂期頤羞愧的低下了頭,仔細想一下,其實也能想明白了。
到了州牧府之後,那位妖女,肯定不會再出現了,根本不會有給抓住把柄的機會,屆時,無論說話還是做事,人家必然不會有絲毫不妥的地方,真應下什麼,再怎麼說,也只能打碎了牙齒混血吞。
可牽扯到前朝之事,又牽扯到騎牆派示好,背後指不定會有什麼腥風血雨呢,這種事,不是他能應的。
可是以汝陽侯對他的疼愛,汝陽侯就算是再火大,事臨頭的時候,十有八九也不會自打臉。
「行了,你啊,就是歷練太少了,回頭無論結果如何,將那個吸髓妖女討了回去,好好歷練一下。」秦陽拍了拍樂期頤的肩膀,唏噓不已。
當年自己也是這般年少不知事,純潔的像是一朵白蓮花啊……
樂期頤鬧了個大紅臉,支支吾吾的不知道說什麼了。
「別不好意思了,你就記住一點就行了,到了之後,無論是要應下什麼,你都別答應,實在不行了,就別說話,師叔替你說了,你這種小年輕,還真不是老狐狸的對手。」
秦陽實在是不忍心了,只能挑擔子上了。
這位州牧,怕是比想像的還要厲害啊,最主要的,他肯拉下臉來給一個小年輕下套,這種不要臉的精神,讓他的段位提升了至少三個層次。
仔細想想,騎牆派,能一直活得挺好,混的還行,沒點本事還真不可能。
又過了一炷香多些,車輦停下。
下了車輦,就見黔俞州牧府的大門洞開。
而一位鬍子打理的一絲不苟,面帶笑容,挺着將軍肚,看起來憨態可掬的中年男人,立刻走上前一步,拉住樂期頤的手臂。
「期頤啊,多年未見,沒想到你已經這般大了,上次見你的時候,你才不到一歲呢,當時就尿了我一身,我當時就給你父親說,小孩子有前途啊……」
「見過州牧大人,有勞州牧大人親自來迎,期頤實在是過意不去……」樂期頤想要行正禮,卻被州牧拉住了手臂,佯裝不高興的回了句。
「期頤啊,叫什麼州牧大人啊,太見外了,我與你父親乃是世交,過命的交情,叫一聲伯伯就行了,可別叫什麼州牧大人,這不是打我臉麼……」
州牧三兩句話,就將樂期頤搞的實在拉不下臉了……
「小期頤啊,今日怎麼這麼沒禮貌,見了人,怎麼也不給師叔介紹一下。」秦陽樂呵呵的上前一步,責怪了一句。
樂期頤暗暗鬆了口氣,連忙將手臂掙脫了出來,退後兩步。
「秦師叔,這位就是黔俞州牧,許文程許大人。」
「許大人,這位乃是家父的師弟,秦陽秦師叔,此番是受家父之邀,來南境修養的。」
「原來是州牧大人,失敬失敬,期頤這孩子呢,有時候是傻了些,可還是個有禮貌的好孩子,州牧大人,請勿見怪。」秦陽上前一步,拱手行禮。
「噢,原來是汝陽侯的師弟啊,既然是自家人,老夫就托個大,叫你一聲秦老弟吧,秦老弟從朝外而來,想來如此反而是少了幾分拘束,既然來了,可莫要客氣,當自己家就行。」許文程心裏暗道一聲可惜,面上卻還是很熱情……
「好,我就喜歡許老哥這樣的痛快人,既然都是自己家的人,那也容我冒昧了。」秦陽哈哈一笑,拍了拍樂期頤的肩膀:「期頤這孩子臉皮薄,看上你許老哥府上的侍女,不好意思說,我這個做師叔的,就只能代勞了,許老哥應當不會吝嗇吧?」
「我當是什麼啊,只是個侍女而已,期頤喜歡,那就帶回去吧,等下差人給管家說一聲就行,何勞秦老弟開金口啊。」
「我這人辦事喜歡有效率,不喜歡拖沓,許老哥也是快人快語,痛快啊。」秦陽嘴角的笑意,越來越多。
而樂期頤漲紅着臉,好半晌說不出話來。
「期頤啊,剛才那個姑娘叫什麼來着,你跟人家聊的那麼投機,不會是連名字都不知道吧?那你可是枉費了師叔如此冒昧,替你開口了。」
「叫田甜……」
秦陽笑的意味深長,轉過身,望着許文程。
「許老哥聽到了吧,就是一個叫田甜的侍女,看她打扮,應當不是什麼重要職位,能派來接人,想必在府內也不受寵,如此也算是做了件好事。」
許文程面上的笑容,終於有點僵住了……
那位吸髓妖女,可是他的重要臂膀,可話都說出口了,他還能怎麼辦。
此刻再看這位看起來甚是年輕的秦陽,莫名就覺得此人甚是討厭,本來十拿九穩的事情,就被這位不按套路出牌的傢伙,攪和的一塌糊塗。
果真是蠻荒之地來的貨色,看他的樣子就知道,面色蒼白,腳步虛浮,肯定不是什麼好貨色。
不然的話,哪有剛見面就討要侍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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