會雯與卞玉京一路向南,沿途又多次換上早已備好的馬匹,間或駕船沿水路而行,速度倒是極快。筆硯閣 www。biyange。com 更多好看小說
而她們身後的追兵每人卻只帶了兩匹馬,遇河還得繞行,故而未過卯時便被二人甩脫。
直到天色微亮,她們逃到和其他錦衣衛約定的碰頭之處,卻只見到柳暉和一名渾身浴血的年輕人在此。
會雯將卞玉京扶下了馬,上前問柳暉道:「老柳,其他人呢?」
柳暉滿眼悲痛,聲音沙啞道:「就我們兩個得脫……」
四人皆低頭沉默起來,過了好一陣,會雯抬頭道:「我們先將此事回稟朝廷,旁的等到了南京再說吧。」
幾人簡單處理了傷勢,換過衣服,又馬不停蹄地向南直隸方向趕去。
路上,卞玉京聽柳暉所說,才知道昨晚若非余學之駕着裝滿火藥的馬車沖入大隊建虜當中引燃,造成敵人陷入驚恐混亂,他們或許都沒有脫身的可能。
搞出這麼大動靜,他們自不敢走大路,沿着湯河又行了半日,會雯突然抬手示意大家停住,沉聲道:「南面有二三十騎朝我們這兒來了。」
他們不敢大意,忙鑽入旁邊一片密林中藏好。
不多時,果有二十多名披掛精良的虜騎從他們東側半里外呼嘯而過。
「難道是來阻截我們的?」
柳暉卻皺眉道:「不對,這些人的裝扮像是虜賊的探路斥候。」
「二十多人一隊的斥候?」會雯詫異道,「難道附近有大股韃子?」
通常只有人數超過五六千的建州兵,才會派出這種結隊打探的騎兵,這是由他們邊偵查便劫掠的「傳統」演變而來的。若是綠營兵,斥候通常是三到五人一組。
柳暉當機立斷,將馬匹帶到河邊宰殺,將屍體推入湯河——若是有建虜主力部隊經過,四周必然會有極多偵查騎兵,覆蓋沿途十多里範圍,貿然縱馬奔逃卻極易和敵軍撞上。
處理完馬匹,他們仔細尋了處長滿灌木的土丘,小心隱蔽起來。
果然,僅過了一頓飯工夫,又有幾撥建虜斥候經過。會雯等人死死趴在灌木叢中,大氣都不敢出。
又一個時辰左右,傳來沙沙的腳步聲與隆隆馬蹄聲混在一起,如海浪翻湧,一直延伸出數里開外。
除了沒有行伍經驗的卞玉京之外,其他三人都是大驚,這動靜,至少是上萬人的大軍。
一直到天黑了下來,建虜的隊尾才堪堪從他們身側經過。
柳暉借着夜色抬頭去看,就見一條「火龍」向北蜿蜒而去,竟是不知多少人馬正持火把夜行。
他慌忙縮了回來,低聲道:「少說也有兩萬賊兵。」
卞玉京疑道:「聽聞虜賊正在淮河一帶與大軍對峙,為何山東會有這麼多兵馬,且是朝北趕去?」
「這其中必有古怪。」會雯沉思道,「等天亮之後,我們分開走,定要將此間所見傳回朝廷!」
……
山陽城外。
明軍大營。
朱琳渼看着塵土遮面的卞玉京道:「卞姑娘確定有兩萬以上虜賊往北去?」
「回陛下,就柳旗總所說,賊軍火把綿延十里開外,或許三四萬亦有可能。」
一旁張家玉立刻拱手道:「陛下,北岸虜賊一共不過六萬,眼下竟有過半在山東境,其必是在北撤!」
卞玉京點頭道:「那日已是戊時,建虜仍持火把而行,顯是走得甚急。」
朱琳渼又問了她諸多細節,吩咐石霖帶她去休息,而後對帳中諸將肅然道:「此番幸有北鎮途遇虜賊大軍,多爾袞多半已逃。
「不能等重炮了。傳令,大軍即刻渡江,開始強攻!」
「是!」眾將齊齊敬禮應道,而後各自出帳而去。
作戰預案是早已備好的,此時也不需朱琳渼多做吩咐,整個明軍主力便迅速而有序地動了起來。
朱琳渼驅馬從正在岸邊集結準備登船的明軍隊伍前馳過,高聲鼓舞着士氣,所到之處皆是士兵們中氣十足的呼喝回應,「吾皇萬歲!」
「誓滅虜賊!」
「殺!」
實際上朱琳渼此時的位置已經幾乎在敵軍重炮的射程邊緣了,但他仍是毫無懼色,在明軍陣前走了兩個來回。
直到確定所有將士都看到了他的身影,聽到他的聲音之後,他方才停了下來,立於主帥張家玉的將旗之下,凝視着近十里寬的正面戰場。
先前明軍一直處在備戰狀態,故而接到總攻命令僅半個多時辰後,第一批渡江船便已經朝北岸駛去。
十七世紀中葉時分,黃河經由泗水和淮河入海。由於黃河流量極大,導致相對狹窄的淮河下游泥沙淤積,形成地上河。
故而淮河水流甚急且極易擱淺,水師大船根本無法進入,只能用平底沙船和僅能運五六個人的小舟橫渡。
此外,淮河河堤高於兩岸地表,士兵們登船、下船都要經過十來丈高的堤壩,極為費事。
這也是淮河歷來易守難攻的原因所在。中國歷史上無論南征還是北伐,淮河都是絕對繞不過去的坎。
當年南宋就是因為盡心經營襄陽和淮河防線,才得以力據北方入侵,保國祚百餘年之久。
也只有弘光朝時,四鎮軍閥各懷鬼胎,朝中又是不懂用兵的史可法統籌大軍,這才導致淮河一線根本沒有打一場像樣的仗,就拱手送給建虜了。否則僅僅淮河一地,就夠拖住清軍幾十年的。
是以朱琳渼對這次渡江戰役也是極為揪心,若建虜瘋狂抵抗,雖以龍衛軍的戰鬥力,面對數量接近的敵人幾乎不可能打輸,但勢必會有極大的傷亡。
然而淮河卻是極為關鍵的戰略要地。
奪取淮河之後,攻,乃是一馬平川的華北平原,可以一路殺到北京。守,能夠據守淮河,只要運營得當,便是百萬大軍也難以攻破。當然,以目前的形式,守的意義暫時是不存在的。
與朱琳渼和參謀司所有將官當初預想的極為相去甚遠,北岸沒有出現猛烈的炮火,倒是渡船上的明軍士兵不斷向建虜所築的土牆上發銃,壓得敵軍根本抬不起頭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