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承羽在徐爾路的協助下很快選好了一百六十名工匠,其中還被硬塞了二十餘名炮匠。沒辦法,現在贛州軍器局就炮匠最富餘。
蘇承羽倒也不介意,這些炮匠多會制范、澆鑄等工作,在製作火銃的過程中也能用上。最不濟讓他們踩腳踏鏜床總是勝任的。
由於沒有足夠的車馬,這些工匠得自己步行二百來里去龍南,蘇承羽留下一半的親兵沿途護送。他還給每名工匠發了二兩銀子的盤纏,讓他們安頓家小,儘快啟程。
徐爾路將蘇承羽等人送至軍器局門外,不住回頭觀望,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
見蘇承羽就要登上馬車,站在不遠處的一名雙目矍鑠,面相和善的老者不停地向徐爾路使眼色。
後者終於走上前去,對蘇承羽揖禮道:「殿下,學生還有一不情之請。」經過這一段時間,他在蘇承羽面前已自稱學生了。
蘇承羽停下腳步,笑道:「客氣什麼,你說吧。」
「學生有一忘年交的好友,有件事想徵得殿下首肯。」他看蘇承羽神情無異,轉頭朝遠處示意,那立於道旁的老者忙快步上前。正是近來和徐爾路夜夜秉燭而談之人。
那老者到了馬車旁,撩衣跪倒施禮,「草民宋應星,拜見陳州王殿下。」
「老人家快請起。」蘇承羽伸手扶起他,突然覺得哪裏不對,心中暗道,宋應星這名字怎麼聽着這麼耳熟?
他猛然眼前一亮,一把拉住老者的胳膊,驚呼道:「《天工開物》?你是那個宋應星?!」
老者被唬了一跳,怔怔道:「正是拙作,難入殿下法眼。」
「不不,這可是大明少有的好書!」
開玩笑,中國十七世紀的工藝百科全書,這可不是「拙」作,是大著作!
沒想到竟在此處遇到這位明代的大科學家。蘇承羽忙問道:「對了,徐爾路說你找我有事?」
宋應星揖禮道:「老朽近來得習殿下傳徐司務的『解析幾何』、『元素周期表』、『熱力學三定律』等大術,心中甚為震撼。」他揖得更低了些,「懇請殿下允許老朽將這些學問編輯成書,以教化我大明萬民。」
蘇承羽當然希望自然科學知識能在大明廣為流傳,這些知識越普及,大明的工業化進程才能越順利。
這個宋應星倒是幫他做了件大好事。
蘇承羽忽然想起宋應星自稱「草民」,忙問道:「宋先生現在賦閒在家?」
「在殿下面前怎敢稱先生?」宋應星連連擺手,又慘笑道,「老朽是賦閒,卻沒有家了。鳳陽陷落,老朽辭官返回奉新。不料南昌城亦破,老朽眼下是攜家人在贛州避難。」
避難?蘇承羽心裏又不厚道地想起了那句話:走過路過不能錯過!宋應星這種人才,一定得搞到自己這來。
他乾咳一聲,「其實我也正想將所學編撰成冊,除了宋先生剛才所說的,還有不少東西尚在我腦中。不如我徐徐說與宋先生知?」
宋應星立刻拜倒在地,大喜道:「學生願追隨殿下,鞠躬盡瘁而已!」
徐爾路在一旁見此情景不禁甚為羨慕,若非軍器局這邊他實在脫不開,他也想追隨陳州王殿下,時刻討教一二。
蘇承羽乾脆讓宋應星現在就回去收拾家當,帶上家人一起去龍南。
宋應星一家就寄居在徐爾路家裏,距離軍器局僅半里路。他逃難之際,更沒什麼細軟,只不到一個時辰工夫,便帶了一家人返回。
路上,蘇承羽和宋應星相談許久。
這老爺子數理化底子比徐爾路更為紮實,各種數理化知識融會貫通極快,即使他以前從未接觸過的概念也是一點即通,而且實踐經驗豐富,各種理論知識立刻便能聯繫到實際生產之中。
這讓蘇承羽不禁感嘆道:「日後明格院院長一職非宋先生莫屬啊!」
「明格院?」宋應星想了半天也沒想起大明有這麼個部門。
「大明皇家格致院,以後一定會建立的。」蘇承羽豪情萬丈道,「集天下能士,精研世間萬物運轉之規律,發展各類工藝技巧,修編成冊以教百姓,強我大明!」格物致知,便是明代對自然科學的叫法。
宋應星有些發懵。他一生酷愛自然科學,最希望將自己所學教給大明百姓,讓他們能從中受益。只是以前朝廷只重聖賢學問,對自然科學根本不關心,使他一直懷才不遇。
若陳州王說的這個明格院真能建立起來,那他一生抱負就終有了施展的機會。
當他又想起蘇承羽皇親的身份,更覺得「明格院」很有可能成為現實,或許這就是天子的意思。
宋應星眼中欣喜的光華跳動,心中感嘆,上天待我宋某不薄啊!
次日,一行車馬趕回龍衛軍大營。蘇承羽沒有驚動任何人,悄然來到了校場。
經過這段時間的訓練,士兵們的隊列已經算比較整齊了。眼下馬塞多正帶人練習跑步轉齊步走,雖然步伐轉換過程中出現了些許混亂,但令人欣喜的是隊列沒有散掉。
遠處塵土瀰漫,馬蹄隆隆,應該是騎兵正在進行列隊衝鋒訓練。雖然灰塵籠罩之下不甚清楚,但能看出馬隊基本保持在一條波浪線上。
看來這幾個外籍教官倒沒有偷懶,蘇承羽微微點頭。
校場另一角傳來凌亂的踏步聲,他遠遠望去,是數個還穿着便裝的隊列,人數合計能有上千,應該是新兵營。
「新兵招募進展不錯。」蘇承羽話音剛落,便聽到校場中間有人高喊「立定」,而後余新從隊列一角跑了過來。
「殿下……啊,指揮大人。」他單膝點地施禮,而後興奮道,「你什麼時候回來的?」
蘇承羽趕緊扶起他,「剛到,不想打攪你們訓練,就先看看。」他心裏卻有些皺眉,這跪拜禮平時倒也沒什麼,但打起仗來分秒必爭,哪有敬個軍禮來得利索?以後還是得推行軍禮。
他對余新道:「創之,既然你過來了,就說說最近有什麼特別的事情吧。」
「還真有不少事情。」余新立刻道,「首先是新兵。屬下嚴格篩選,幾乎三不留一,即便如此也招募到精壯一千四百多人。但是能帶兵的軍官已顯不夠。來投軍之人仍絡繹不絕,特別是前不久有宣教帶人去了趟福京,近來又有不少閩人前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