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脈斷盡、逐出墨家!」
這八字猶如萬丈驚雷,炸響在兄弟二人腦中。
墨天豪心性沉穩,倒還好說,只是面色有些難看,墨天俊卻是被徹底嚇呆了。
「父親…此事…當真沒有迴轉地餘地了麼?」
過了好一片刻,墨天豪才出言問道。
「墨家不是爹一個人的墨家,此事也不是爹一個人能說了算的…」
墨忘祖婉言道。
「不會的…不行…我要去見萱兒…我要去見萱兒…」
墨天俊不似哥哥那般沉穩,只見他失神呢喃了幾聲,又突然大喊道:「萱兒妹妹一定是被人指使才這麼做的,我要去見她,只要她說出幕後之人就行了!」
說完,墨天俊便已跑到屋外,墨忘祖與墨天豪想勸已是遲了。
別無他法,墨忘祖唯有向外招呼道:「來人!」
屋外跑來一名家丁,朝着墨忘祖躬身道:「老爺!」
「去盯着二少爺,莫讓他做了蠢事!」
墨忘祖吩咐一聲道。
「是!」
家丁得令退下,便跟着墨天俊而去。
「父親,弟弟他做事自有分寸,一定不會胡亂來的。」
墨天豪忙向墨忘祖勸道。
「但願吧…」
墨忘祖望着屋外答着,似是自言自語一般。
……
「萱兒妹妹怎麼會做出這種事情,一定是爹弄錯了!只要我找到萱兒妹妹,讓她說出事情的真相,爹一定會放了萱兒妹妹的!」
墨天俊心中如此想着,已是來到墨家大牢外。
他奔入大牢,但見大牢之中雖有這許多的監牢,卻都是空空如也。
原來墨家之人大多皆恪守本分,鮮有犯大事而被關押進來的人,倒也使得此處看起來並不是那麼駭人,只是這四周的環境很是昏暗,還是讓人感覺頗為壓抑。
墨天俊無心顧他,只是一路來到關着葉小萱的牢房。
「萱兒!萱兒妹妹!」
見着葉小萱正坐在牢中,墨天俊只覺心疼,便朝她呼喊着。
葉小萱聽得有人叫着自己,循聲看去,只見墨天俊正站在牢外,看着自己,不免有些發愣。
「你來這裏做什麼?」
葉小萱很平靜地問道。
瞧見葉小萱這副模樣,墨天俊只道葉小萱定是無辜,便轉而笑道:「我擔心你在此處害怕,便來看看你…」
「看我?」
葉小萱仍是一副平靜之極地模樣,問道:「我現在這模樣,有什麼好看的?」
「萱兒妹妹,我知道你是被冤枉的,一定是有人指使你,你才這麼做的!你說是不是?」
墨天俊極是天真地說道。
葉小萱聽得心頭一震,其秀眉一蹙,卻又立即舒展而來,沒讓墨天俊瞧見,又嗤笑一聲道:「冤枉?你看我像被冤枉的麼?指使?我在這墨家堡活了十二年都相安無事,誰來指使我?」
墨天俊聞言,臉色一變。
此時他最不願聽到的就是這番話,這話將他腦中所有美好的想法都攪得稀碎。
「一定是這樣!萱兒妹妹,只要你說,你是被冤枉的,是被人指使的,我這就去求爹放你出來!」
墨天俊雙手抓着柵欄,急切地喊着。
葉小萱兩眼發酸,卻是別過頭去,不讓墨天俊看見,嘴裏還不忘惡言相向道:「墨天俊,你莫是傻子不成?墨家上下都知我來墨家是圖謀不軌,你竟然還能說出這番話來!」
墨天俊聞言一呆,又強顏笑道:「萱兒妹妹…你…你別與我鬧了,你和我說實話,我爹一定會放你出來的。」
墨天俊話音發顫,葉小萱聽得心中難受,她努力壓住悲傷,陡然厲聲喊道:「實話就是,我葉小萱就是別人派來盜走你墨家機關之術的臥底!我在你墨家蟄伏十二年,為的就是昨日!可惜我運道不好,被你那爹撞見,否則此刻我早已遠走高飛了!」
說着,葉小萱還扯着自己的衣裳道:「看見這夜行衣沒?昨夜我就是這番打扮,被關進來也不曾換下,你還有什麼不信的!?」
「不!你不會的,你不是那樣的人!」
墨天俊顫聲說着,視線卻已是模糊。
「我不是那樣的人?」
葉小萱哂笑一聲,又譏道:「墨天俊,我以前怎麼沒發現你竟是如此之傻?早知道你是這樣,我就讓你代我盜取那些秘籍,想必你定然非常樂意,也好過我被你那爹撞個正形的好。」
「不…不…」
墨天俊木納地搖着腦袋,嘴裏反覆地念叨着,他心中雖然悲痛,卻仍是不願接受這個事實。
葉小萱瞧得煩了,索性也就不再看他,也不想再與墨天俊交談。
可墨天俊卻是不走,仍是待在牢外,痴痴地看着葉小萱。
葉小萱心中難受,卻不願讓墨天俊發現,她唯有將心一橫,又高聲道:「墨天俊,我知道你心中有我,可這僅是你的一廂情願罷了!我葉小萱自打進你墨家那天,便是為了你墨家秘籍而來,我極力接近你哥哥和你,都是為了讓我能夠更方便盜走墨家秘籍,你到現在都看不出來麼?」
這話說完,葉小萱已是落下了淚。
牢外墨天俊也已涕泗橫流,哽言道:「你既然知曉我的心意,又為何要這般做?就在墨家,無憂無慮地過上一生,難道不好麼?」
「你當墨家是寶,別人可不這麼認為!這墨家彈丸之地,哪有外邊逍遙快活?」
葉小萱回道。
「你想離開墨家,為何不和我說?我讓爹許你離開就是,你為何還要去偷秘籍?你不知道這樣是犯了我墨家大忌麼?」
墨天俊追問道。
「你是我什麼人?我為什麼要與你說!」
葉小萱不耐道:「這地方我葉小萱想來就來,想走就走!去偷那些個破秘籍只是為了下山換些銀兩花花,至於被你爹發現,我無話可說!要殺要剮,隨便你墨家喜歡好了!」
話說到如此地步,墨天俊已是心碎不已,他只是盯着葉小萱,好像要將眼前這人看得里外通透。
可盯了許久,墨天俊仍是看不透徹,也想不明白,為何葉小萱會變得如此,為何會完全變了一個人,只能看到濃濃的陌生感。
看得久了,淚水也在眼眶中噙滿了,墨天俊覺得眼睛澀癢,眼皮不禁一動,一滴豆大的淚珠便奪眶而出。
只見淚水淌得極緩,好似融着無數心事在其中,慢慢地划過墨天俊俊朗的面頰,直至嘴角才停下。
苦的、澀的,一種不知名的味自嘴角處傳來,瞬間便充滿口中,下一刻,又到了腦中、到了心中,遍佈着全身…
此時,墨天俊的臉上已不復之前難看地笑容,他也變得像葉小萱一般,面上沒了表情。
唯一在動的,只有他的雙唇,好似有千言萬語要說出,可最終還是隻字未提,直到他轉身離開。
「真是奇怪,自己這雙腿,好像很沉,沉到邁不動步子…又好像又很輕,輕到心中都沒了留戀…」
墨天俊就這麼垂頭走着,走得極緩,不知是他失了魂,還是在盼着身後的挽留。
可事與願違,直到他走出了極遠,也不曾等來身後一聲呼喚。
心中的葉小萱,好像已經離他而去了…
……
看着墨天俊離去的背影,葉小萱只覺得自己的心都已不在這副皮囊之中。
她一直緊咬着嘴唇,強忍着,忍着不讓自己哭出聲、喊出聲,不讓自己所圖白費,咬得嘴唇都淌了血…
等到墨天俊的身影完全消失在她的視線中時,葉小萱這才感覺自己的心飛了回來,不過…很痛…
痛得就像被人用萬斤的鐵錘狠狠地砸了一下!
「噗!!」
血箭飛出,濺在地上,也滴在了身上。
「幸好…這黑色的衣服,看不出來…」
葉小萱看着胸前黑衣上那片不顯眼的殷紅,嘴裏如是說了一句,又看向墨天俊離開地方向。
「話說得這麼重,想必他會恨極了我吧…恨…就恨吧!我這將死之人,哪還能顧得了那麼多呢…」
葉小萱心血離體,伏在地上,面上露着解脫地神情,自說自話一番,便沉沉地睡去…
……
鬼使神差地回到自己住處,已是到了夜裏,墨天俊也不回屋,只是呆在院中。
自己是如何走回來的,墨天俊不知,他只知道,自己一路上心中都在不斷地想着葉小萱對自己說的每一句話,只感覺句句誅心,猶如一把把利刃插在自己心上,疼得滴血…
「呵!她心中無我,我又何必庸人自擾?」
墨天俊突然自嘲一聲,便要起身回屋。
「俊兒!」
一旁突然傳來話聲,墨天俊轉頭看去,卻見墨忘祖正走了進來。
「俊兒,爹看你剛才一直在這呆坐着,可是還在想那妖女?」
墨忘祖來到墨天俊身前,開口問道。
墨天俊不答,只是點頭。
「唉!爹知道你看上了那妖女,可那妖女來我墨家只是為了我墨家的機關之術,對你全無心意,俊兒又何必念念不忘呢?」
墨忘祖嘆了一聲勸道。
「俊兒知曉,所以俊兒已決心慢慢忘了,只是還需要些時間罷了。」
墨天俊言語無力地回道。
「既然如此,爹也不再勸你了,你自己明白就好。」
墨忘祖聞言,頗感欣慰道。
墨天俊卻無反應,正要轉身,卻是突然想到了什麼,又回過頭來說道:「爹,俊兒想多接手一些族中的事務,俊兒不想整日閒着。」
「俊兒為何突然有這想法?」
墨忘祖聽得心中好奇,不禁問道。
「往日俊兒只知玩樂,也不知幫爹分擔。如今俊兒想通了,想讓爹多清閒清閒,也好藉此機會,不去想太多的事情。」
墨天俊先是笑着一說,說到後面,臉色卻又是難看了起來。
墨忘祖見着,也不說破,只是點頭,便拍了拍墨天俊的肩頭,說道:「如此也好,爹明日就讓人把族裏一些事項轉到你這,你好好打理,有何不明之處儘管來問爹,問你大哥也行,他如今可是幫了爹不少忙的!」
「嗯!」
墨天俊笑着應是。
「見你無事,爹也放心了!你好生歇息,切莫累着自己,那些事情若是處理不完,也別硬撐,慢慢來就是了。」
墨忘祖又是一番好言勸道。
墨天俊點了點頭,沒有再接話,卻又是一副欲言又止地模樣。
墨忘祖瞧見,心中知曉墨天俊想問些什麼,他為了讓兒子這一次徹底斷了那方面的念想,便直接開口說道:「至於那妖女一事,你也莫多想了!當年墨家救她一命,又養她十餘年,她有此今日,也是她自作孽!」
墨天俊低頭不語。
墨忘祖也不多說,簡單說了兩句便離開了。
墨天俊送父親離去,便回屋歇下,可翻來覆去一夜,卻是不得好眠。
……
次日,墨忘祖令人送來些許族中事務,雖是不多,卻也足夠使得墨天俊忙上整日。
墨天俊幹勁十足,將各項事務認真分析,權衡利弊之時,還不斷聽取他人的意見,處理得極為妥善。
墨忘祖得知,心中大感欣慰,暗道有此二子,此生亦足。
如此過了兩日,墨忘祖突然召開族中議事,言道凡是族中小有地位之人,皆要到場。
……
在墨家堡正中央的位置,有着一座極為雄偉壯觀的宮殿,名曰——「墨宮」。
只見這墨宮高約五丈余,佔地六畝多,順着門前九層台階而上,便是十二樁大柱頂着房梁,那十二樁柱上刻着龍鳳麒麟,瞧着栩栩如生,令人驚嘆。
再來到門前,仰首望去,便可見大門之上,由古書篆寫地「墨宮」二字牌匾高高懸起,正對着門前的一大片空台。
而宮頂之處,卻是飛檐反宇、青瓦墨甍,數不勝數的瓦片如魚鱗一般密實,縱是暴雨如注,也絕透不進屋中半滴。
從大門而入,一尊丈高地大鼎正坐在殿中,鼎身之上刻着二龍戲珠、流雲密佈,而鼎頂處煙霧繚繞、升起三尺,這燒的是檀香,聞之令人心曠神怡。
繞過大鼎向里走去,又可見數十樁雕着各式紋案地柱子左右排開,向着殿內延伸而去,在兩樁柱子之間,則擺放着油燈燭台,將殿內照得通亮。
再看向殿內牆上,卻是掛着諸多畫卷墨寶,各有形意,此間就不一一細說。
此時大殿之中,正站着百來人,皆是身穿黑衣,年紀卻有大有小。
墨雲絕、墨雲飛、等十來名老者站在最首處,之後便是墨忘憂、墨忘言等人,再往後的,便已是道不出姓名。
而大殿之上,墨忘祖正襟危坐,其神情之間,盡顯莊重肅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