監管營示意門房,門房小跑近前,道:「稟大人,這刁人衝進來就吵鬧不已,還打傷我們兩個馬槽員,小人見他好似失心瘋一樣,為了不影響其它商隊登記行事,小人只好令堡兵將其轟出去,不成想大人到來,撞見這尷尬事,實在是小人疏忽!」
說着,門房沖那幾個堡兵使了眼色,堡兵當即挺槍架住林秀,把他往堡外趕。不過馬全注目片刻,就在林秀即將被趕出北鎮堡時,他高聲一喝:「住手!」
監管營與門房皆是一愣,不明所以。馬全驅馬來到近前,又仔細看了被架之人一眼,當即道:「林秀,是你!」
林秀氣急於胸,冷不丁被人認出,心中一愣,有些困惑的看向馬背之人,此時馬全已經下馬走至身前:「林秀,你果真認不出我來了?」
林秀細細打量,忽的靈光一閃,這才想起,原來此人正是與他同為參加兩年前縣考同知,臨城都司的長子,馬全馬漢生!
見到同知在此,林秀當下急言:「馬兄,不曾想過你我二人今日在此見面,只是林秀今日實在有要緊事加身,若你方便,為兄言語一二,這門房着實拉雜,讓人躁怒!」
馬全印象中,林秀作為四城二十八縣縣考第一的風采依舊存於他的腦海,那時林秀儒雅穩重,何時有過這般急躁,故而馬全斥退堡兵,道:「林兄有事請講!」
「現在恰逢北蠻生異,可我爹爹卻經不住旁人誘導,帶着商隊北上走貨,如此怎麼讓我安心,故而我急趕慢趕到此,想要從監管營手裏探的我爹爹的商隊路線,追回我爹,不成想那門房刻意刁難…」
話未說完,馬全已然明了,他自縣考以後,便在家境操持下,進入臨城府衙軍行的哨騎營,經過兩年曆練,自然知曉門房那些人的所為,當下他秉着同知情義,沖林秀道:「林兄勿憂!」
堡內,監管營和門房已經被馬全與林秀之間的情況給弄迷糊了。
「他們之間怎麼還有關係?」監管營低問門房,可門房糊着腦子,哪裏知道,平日裏他們在商隊面前作威揩油,大夥只當看不到,可是被馬全百年不來一次的府衙官人撞見,要是上報上去,這肥差怕是要易主了。
馬全快步來至監管營身前,抱拳道:「大人,怕是您手下與我這同知有些誤會,他父是已經出發商隊的一支,現今北面不安生,販貨走商危險太大,否則郡守大人也不會發出這禁走的示令,在此我替我同知向您賠個不是,還請您告知我同知父親商隊所行路線,讓他急急去追趕回來,免得生出意外!」
聽到這話,監管營心裏很舒服,雖說眼前的哨騎年紀不大,可話說得很圓,既然如此,監管營也就沒了先前的顧慮,他沖林秀道:「剛才確實誤會了,不過不知你父叫什麼,我這有七支商隊登記在冊!」
「我父林懋,家住臨水!」
「林懋,我想起來了,就是咱們臨城地界上的大才子林秀的父親!失敬失敬!」
監管營趁機揉捏了下氛圍,雖然四城二十八縣縣考頭籌只是虛名,可那也不是一般人隨隨便便就能得來的,且監管營也不願得罪這麼個人,誰知道那天這個才子就走了狗屎運,步入高堂了?若是先前知道,他也不會刻意放縱門房。
「你父的商隊百十多人,還有刀客百名隨行,看樣子這次生意不小,他們三日前丑時就出發了,走的是河道灣的線,轉道北安哨所出界,約莫着現在差不多過了河道灣,已經快出北安所境域了。」
聽此,林秀當即急躁起來,他也顧不得再多話,沖馬全抱了抱拳,道了聲謝字,轉身奔到馬槽前,上馬狂奔離去。
看到這,監管營沖馬全道:「哨騎大人,我這就派人去追那些商隊,只是追回來後該怎麼辦?」
馬全不假思索道:「讓他們交付商貨,由官家管理,畢竟也是為了他們好,聽說那些蠻子之間因為草場混戰的境況已經從數個部落蔓延到整個北蠻人了,若是不聽,任由他們私自走貨!一旦被那些殺人不眨眼的畜生給盯上,就是死了我們也沒法給他們收屍!」
北安道上,涼風習習,越往北邊走,風沙越大,那混雜在風裏的沙塵讓林懋一行緊緊裹着面罩,只露出一雙凹陷凸出眼窩的牟子,雖然還在夏境,可是四周的景色越發荒涼,偶爾一聲雁鳴鴉叫都會讓林懋緊張好一陣,每逢這時魯黑子就會寬慰林懋幾句:「老哥,你怕甚呢?雖說這幾年你不怎麼走商,可這條路咱們弟兄好歹走過百十回,什麼時候也不似你這般模樣!」
與林懋並駕齊驅的刀客何老九撥了撥韁繩,讓胯下的大黑駒向林懋身前靠了靠,讓後將掛馬脖子上的酒袋扔給林懋:「林老哥,眼下都走這麼遠了,就穩下性子走到底,來,喝兩口潤潤身子骨,狗娘養的,多年不走這道,怎地現在荒涼成這地步!」
林懋拿起酒袋,仰頭悶了一大口,烈酒的辣勁就似火一般從胃裏竄出來,讓他出了一頭的熱汗,待這鼓燥勁稍稍下去些,他的心才算安靜些。
魯黑子看着林懋,關於林秀被陳府糟踐的可悲事,他也有所耳聞,想到這,魯黑子道:「林老哥,老弟覺得,其實有些時候,不管什麼名啊地位啊,都是狗咬尿泡,滿嘴的空騷氣,咱林秀娃子有才,四城二十八縣縣考的狀元,聽起來真威風,可它有用麼?沒有,仕途在官家手裏握着,他說你是大才,你就是,他說你不是,你就跟路邊的狗屎沒啥區別,想咱們走商的,就是上不了台面的狗肉席,能吃,頂飢,可就沒人把你當回事,財多了,人家興許瞟咱一眼,財少了,得,滾一邊去吧!所以說,咱們商賈要想有地位,就得用錢買,你家林秀有才,有能耐,可缺的是門路,只要你把門路給他打開了,保不齊那天就被郡守大人看上了,到那時,老哥您啥都別做,就坐在家裏等那些眼高手低的狗雜碎拜見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