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校尉,我與仲毅三年縣學同知,他為人如何?我心底自知,若你現在血氣沖頭,搏殺在此,仲毅…這輩子的將途…就全毀了…」
「你給我閃開!」林懷平怒嘯,抬臂之際,槍鋒已然頂在馬全的胸前,如此逼迫讓馬鍾心怕:「全兒,你給我滾回來!」
雙方斥喝中,馬傲已經下令弓弩手準備,也就雙方一觸即發時,沙啞的呼喚從遠處傳來,眾人轉頭看去,竟然是林懋。
「三叔…」林懷平怒中驚然,半晌僵硬之後,林功等長輩駕着馬車急急奔至近前,林懋疲憊老朽的模樣幾乎斷了生息,可是為了林氏的將來,他到底不敢讓林懷平瘋殺,萬一罪名上告傳出,北安軍亂行軍權的罪名不單單會害了林秀,更會把林氏一族拖進罵名的深淵。
「懷平,你給我住手…」
泣聲哀叫之餘,林懋險些滾下車駕,林懷平心中尊敬林懋,當即下馬跪地:「三叔,官種暗作,欺人太甚…我弟弟…嫂夫人…他們…」
「三叔知道,可你有沒有想過,你這麼做…會給林氏帶來滅頂之災…懷平…住手吧…我已經差人傳告阿秀,他已經飛騎趕回,若讓他看到你這個樣子…他會如何?你又會如何?」
泣聲下,林懷平不敢造次,只是他的牟子依舊閃爍着對官家種的憎恨,那徐安民、岳長發等人官吏瞧此,想要藉機拿下林懷平,但馬全心知肚明,閃身作故,強行沖孫奎道:「郡守大人,事已至此,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於府既然滿門屠滅,唯有好生安葬…」
「不可…不可…」
徐安民、岳長發大聲反斥,馬鐘面沉無動,可神色暗變下,他也有幾分相隨之意,畢竟林懷平所為太過嚴重,若是得過放走,自己這個都司日後恐會失威,但讓馬鍾三人沒想到,孫奎這個直愣種竟然再次逆眾人之聲。
「林老爺子,於海龍遣子行不軌之事,乃本官疏漏,這個罪責,本官自認,但是林懷平血屠於府滿門,這個罪,本官就是拼掉性命,也要究根結底!」
聽得孫奎沉聲,林懋一個撲身翻下車駕,他雙臂撐地,跪地哀求:「郡守大人…此罪乃我侄兒錯了,可他終歸事出有因…求大人…」
「三叔,與這些官家種費什麼話!我就看看誰敢攔降罪!」林懷平怒火四溢,當即起身,寇寶等甲士更是抄刀作搏殺之勢,但林懋人老不傻,行走商道一輩子,他更明白世道險惡,急火之下,林懋強撐探臂,扯住林懷平的腿:「混賬,你給我住手…」
中都,皇城,金鑾殿。
夏武帝景俞天高坐皇階,自燕王豎起清君側的反旗以來,他沒有睡過一個安穩覺,幾日前,兗州戰報傳來,更讓他掉進冰窟。
從戰報得知,在田櫆援兵到達兗州之前,郡守齊桓麾下將領背投景禹恪,以詭計詐開城門,導致兗州失守,齊桓秉承忠君之義,戰死亂軍之中,其子齊思遠僅率數百潰兵逃出兗州城,田櫆知曉此事,只能在兗州西側濮陽駐守,暫脫燕王兵鋒,而另一路大軍元子期部得田櫆傳令,火速行軍,試圖以速戰之勢,從兗州南向壽春縣方向進攻,趁着燕王還未穩下陣腳,奪回兗州城,奈何景禹恪身前韓明振軍略高籌,早就設伏兗州城南必經要道,元子期急行突襲受伏,損兵四千,撤回壽春縣,於後景禹恪派遣麾下騎軍將領潘慶尾隨突擊,徹底將元子期趕出壽春縣,逼回中都地界,也虧得田櫆從濮陽出援兵救助,不然元子期部怕是要徹底被擊潰。
面對愈發劣勢局面夏武帝龍威怒起,面對靜謐的朝堂,他立身叱聲:
「眾卿…燕王賊臣已經近在兗州地界,誰有退敵之策,速速道來!」
饒是大敵之前,貿然出口即為尋死落罪,故而朝堂百人,沒有誰敢在夏武帝的怒火當頭出計。
「怎麼了?平日裏一個個官威四溢,忠言掛嘴,現在真正敵難落下,反倒都閉嘴束身,你們對得起大夏?對得起朕麼?」
興許是被情勢逼迫急了,夏武帝逐名點奏,些許老臣竟然推脫無力,想要告老還鄉,此時大難之際,一個無力告老豈能完璧其身,於是乎夏武帝怒心發泄,將這些個老臣落罪下獄,秋後問斬,朝臣見之新皇殺招,頓時一改沉穩避禍態勢。
文臣列,前丞相馮如暉之子、戶部少監馮振饒道:「陛下,戰報雖危,但以臣來看,情勢尚在掌控之內?」
此言一出,唏噓滿殿,但馮振饒迎眾不退,他繼續沉聲:「殿下,元子期將軍乃敗於先機之敵,可精兵尚存,田櫆將軍駐守濮陽,只要扼守兗州西進中都要道,叛賊燕王一時半會兒根本進不了中都地界,此時只要東州軍過河南進,穿鄴城重擊江淮軍側翼,必能重創燕王!」
原本燥聲低語的朝臣聽到這話,逐漸安下心神,細細思量,田櫆與元子期兩部合計五萬人,只要不貿然突擊,把守月余時間不成問題。
於是乎杜如庭請告諫言:「陛下,燕王軍勢眾,可從江南一路殺來,路途遙遠,糧草耗費極多,臣建議陛下催詔東州軍南進馳援中,還應下令堅壁清野,斷絕燕王籌集糧草的路子,只要江淮軍缺糧,攻勢必退!」
「臣等附議!」
一番怒火之下,群臣總算給出些許禦敵之策,夏武帝下令之餘,還思忖是否調北疆各城大員率兵馳援,不成想這一建議遭到九門督司首府伍子闋的反對:「陛下,萬萬不可招北疆之兵!」
「首府此言何故?」
「陛下,您忘了,北疆軍行密連河西秦王,萬一那些大員已經投靠秦王,讓他們來援,豈不是引狼入室?」
對於這般危言,夏武帝還真不敢忽視,現在秦王安生,不過是在蓄力養精,一旦時機到,必然會東進襲來,如此他決不可將北疆狼牙放進來,可若不引援兵,單靠中都現有軍力,以當朝大臣的德性,恐怕還真抵擋不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