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未說完,林秀已經沉面上前,一腳將林懷平踹個仰身:「你我兄弟二十年,我對你怎會不了解?你是個悍將衝殺足矣,但輪到計謀政途,十個你也想不到這點,說,誰讓攛掇的此言?」
只是林懷平與林秀同為執拗剛毅的北地漢子,區區唾罵斥責豈會在乎?
況且南宮燕此番前來,幾乎整個北安軍和臨水縣的人都猜測出郡主有意北安將,倘若能天成地合,於日後北安軍良途將會有莫大助力,由此之下,林懷平這些部將便心生想法,即便他們依舊敬重陳姝靈,可是平女相比勛貴麗人不過顆粒與山石,任誰在風起雲湧的大夏之際都會尋根攀枝,但同樣的,所有人都小看了林秀義理路途,他的痴心信仰遠非世風變化可以撼動。
當府院氣氛越發冷酷,劉磐、方化等親兵在外面閉聲立身,絲毫不敢多嘴,而隨後趕到的莊非四人看着此景,也都蔫了心勁,甚至於韓墨低言自說,無法理解林秀所謂情義獨鍾,畢竟女人從夫、三妻四妾這事在世家大院正常的很。
興許是緩過氣怒,林秀使勁揉着兩鬢退回坐下,陳姝靈這才上前拉起林懷平,林懷平暗暗搖頭,示意無礙。
林秀閉眼喘息道:「既然都來了,就別再外面立着了!」
莊非等人聽到這話,趕緊入屋:「將軍勿怒…」
「關於郡主的風言,全都給我住嘴,若是再敢私下作祟,慫恿本將夫人和族中兄弟諫言,一旦被本將查出,決不輕饒!」
「某等遵命!」莊非幾人眼看話頭被堵死,也只能收聲。
只是事態變化急快,這邊南宮燕前腳走,後腳臨城來軍令,大意是說,齊王親征秦王,河西戰事初起,由於河中與北疆西界交匯,部分縣鄉受河中兵事影響,不少鄉民向北疆腹地逃難,臨、襄、黎、燕四城郡守聯名,以各自治下地界為限,收攏難民,以免賊亂發生。
這臨城雖然地處偏東,可襄城郡守與姚啟聖多加商談,未免在收攏難民一事完全被燕城、黎城壓過官風,二城協調軍行,各出兵將千餘,向河中邊界收攏難民,以彰顯官恩,而林秀自然是姚啟聖的首要選擇。
「將軍,這是姚啟聖發來的調令!」
黃齊將郡城軍調書遞給林秀,莊非幾人見了,頓時道喜,這讓林秀稍有不明:「爾等道什麼喜?」
「將軍,亂世之下,什麼最珍貴?」莊非啞謎笑言,林秀稍有思忖,道:「自然是人最珍貴!」
「將軍為何這樣說?」
林秀沉言:「世以人為基,亂世之下,除卻天道風流權勢所抗,歸根到底還是人與人的爭奪,此道理,但凡堂中學子,誰人不明?」
「將軍高見!」林秀的回答讓莊非幾人心悅誠服,韓墨出列諫言:「將軍,此理雖然通透,可是在權勢世家中,卻無人可懂,眼下北疆貧瘠,多半乃人口稀薄,即便臨水縣乃將軍治下,也不過數萬人口,現河西戰起,河中民逃,您不妨趁此機會,大力收攏難民,以添臨水地界的生息屯落,當然,這般舉措會大力消耗本地政銀糧草,鬧不好還會生出民亂,他姚啟聖想要立官恩,卻不願出手,恐怕就是憂慮此因…」
「他不做,本將做!」林秀呵聲,末了他看向蘇文,蘇文當即知其意。
「將軍,某這就回復甦氏,在此蘇文可代蘇氏擔保,出銀十萬兩,糧草五萬石,以備不患,保將軍行事無憂!」
「蘇文,你蘇氏對北安軍的支持,本將心中皆記,但是這個力不能獨讓蘇氏出,那些官吏鄉紳不是想攀本將的庇護麼?可以,與本將下令聯名制,你蘇氏為主家牽頭,凡家財萬貫以上的鄉紳名望,出資一至三成,按其出資多少,來享日後其商行、軍農推行所佔份額,其家族子弟可在推行制中任虛職,若一毛不出者,哼,休怪本將不客氣!」
嚴利交加,一時間,林秀冷酷好似陌生人,可這般模樣在莊非等人眼中,卻是官行將途的蛟龍之姿,隨後,蘇文、莊非、韓墨三人操辦各縣與北安軍的聯名商行、軍農屯事宜,林秀親帶唐傳文、黃齊、李虎率兩千北安騎西進,收攏難民。
只是行過臨襄城道時,道邊閒人碎語引起林秀注意,加之林秀心下不安,便派劉磐前去細問。
「老漢,你方才說車駕隊受襲?是怎麼回事?」劉磐撥馬近前,大聲低問,那老漢被劉磐甲冑着身的模樣嚇得一顫,當即跪地:「官爺,小老兒胡言亂語驚擾官爺了,望官爺不要在意…」
「你這老漢,某是奉將軍之命,來問你方才口中的詳細事?又不怎麼你…」
劉磐心下無奈,燥言兩句,他從腰帶荷包內掏出兩個大錢,扔給老漢:「看在錢子的份上,說吧!」
老漢使勁睜眼,確定官爺不是尋他麻煩,才道:「官爺,小老兒也是聽旁人說的,辰時三刻,一車駕隊從這經過,被不明騎人截殺,雙方搏戰一盞茶的功夫,就前後向西奔去,你不知道,幾十個壯騎漢子,殺的那叫嚇人,當時路過的襄城官差都不敢上前…」
聽到這話,劉磐心裏咯噔一沉,躍身揪住老漢的衣領子:「那車駕隊是什麼裝扮模樣?快說…」
「官爺鬆手…」老漢一怵,險些尿了褲子:「聽人說,那車駕隊是銅環雙馬,護車的幾十人也都穿着皮甲…」
「該死…壞了…」
到這,劉磐丟下老漢急身奔回,這邊林秀正與唐傳文細說聚攏難民後的種種情況,猛地被劉磐打斷,林秀眉宇微挑:「瘋瘋癲癲,你想作甚?」
「將軍,郡主出事了!」
「什麼?」林秀聞之心裂,恍然一瞬間,似有悶血一股竄上頭顱,片刻之後,這支前去收攏難民的北安騎隊順着臨襄交匯道,向西奔去。
「主子,你怎麼樣了?你別下奴啊!」墨莉憂心低喚,面前,南宮燕面色煞白的靠在樹根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