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幕中,一人一馬在雨中奮力前行,對林秀而言,不管你老天爺下什麼,都已經阻擋不了火熱胸腔中那顆思家的心。
「老頭子,這雨下這麼大,你也不過來幫忙收拾收拾。」
張氏忙着將剛曬好皮子往屋裏拿。
「這鬼天氣,剛才還大晴天,這會兒就跟死了老祖宗一樣下這麼大,想把地砸個窟窿。」林懋背手而立,望着門外回應婆娘。
將皮子收拾好,張氏搬了個靠椅坐在林懋身旁,絮絮叨叨起來:「你咱家秀兒現在咋樣了,就年初那會兒寫了封書回來,這都幾個月了,一信都沒,也不知道這孩子過得啥樣。」
「誰知道呢?」林懋回身靠着門沿坐下:「最近睡覺也老夢見秀兒,夢裏咱家秀兒長得老俊俏了,一不比他老子差!」
聽到這話,張氏笑了起來:「行了,俺生的兒咋會比你差勁,你也不看看自己的樣子,都土埋半截子的人了」着,二人都淡淡的笑了起來。
對於二老來,平時最多的話題就是林秀,當初,林懋北上跑皮貨生意,家境富裕,但不知怎麼,年近四旬了,張氏的肚子還沒動靜,這在同族同鄉眼裏,那就是林懋做了孽,老天爺不給他留種。
林懋不信邪,四處求訪,三十有九那年,林秀出生了,這可把他給高興壞了,連着在臨水村大擺筵席十五日,但是隨後怪事來了,自家生意卻差了很多,差到只能餬口的地步,張氏倒看得開,有了秀兒,比啥都強,後來林懋也釋然了,不再把生意看的那麼重,畢竟秀兒生的聰明伶俐,是個好根苗,他老而有後了。
後來,林懋花盡老底,專心給秀兒找先生,拜師傅,最終林秀成為北地四城二十八縣,唯一一個以平家子弟身份考進聖德書院的學子。
「別胡咧咧了,想吃啥,我給你做去,眼瞅着天色也不早了!」張氏站起身來,打算弄些飯食。這時,林老懋突然站起身來,冒着大雨往門外走去。
「你幹啥呢?還下着雨,老死鬼,抽什麼風!」見狀,張氏趕緊拿了個油布傘跟了上去。林懋冒着雨來到門前,衝着霧蒙蒙的遠處張望。
「你這是幹啥呢?真以為自己的身體是鐵打的?別找閒事,快回屋去。」張氏不滿的呵斥着。
「剛才我好像聽見秀兒喊我了。」林懋張望回聲,聽到這話,張氏不再多言。
大雨依舊下着,泥濘的路上已經深深淺淺聚起了不少水坑。張氏將油紙傘撐起遮住林懋,半晌過後,張氏以少有的溫柔開口:「別看了,啥時候回來,也不會是今天,回屋吧,要不等天好些了,咱們去黎城看看,省的你在這疑神疑鬼。」
聽着婆娘的話,林懋顯得很是落寞,整個人仿佛又蒼老了幾歲,嘴裏還絮絮叨叨的着:「我真聽見秀的聲音了。」
「走吧,這大雨下的潮氣又得重幾分,快進屋去,不然你腰疼的老毛病還得犯。」
林懋聽着嘮叨,任由張氏扶着,踏過院中的積水,進屋去了。
張氏雖年歲林老漢不少,脾氣也不好,動不動就呵斥幾句,甚至還動手,但是這麼多年來,二人感情還是很深厚的,只見張氏拿起粗麻布輕輕給林懋擦拭着身上的雨漬,這時,剛關上的大門被人捶的「咚咚」直響。
張氏將粗麻布扔到一邊,撐起油布傘,向大門走去,嘴裏還不住的抱怨:「誰啊?街坊鄰里的,敲門不會輕,閃着胳膊不要緊,砸壞我家的門,少不了你的荷包生孩子。」言外之意就是砸壞得賠。
林懋看着婆娘的模樣,無奈的笑了,這個婆娘是當年跑商從塞外帶回來,除了那張刀子嘴,沒啥不好了。張氏這隨口了幾句,不成想敲門的聲音更大了,隱約還有馬匹的嘶鳴。
張氏拎起長裙,快走兩步,放下門栓同時,嘴裏依舊沒閒着:「別敲了,人不都來,再敲閃了你的胳膊,嘴裏不會吱聲,敲得跟催命似的。」
「吱杻」一聲,有些年歲的大門伴着聲響打開了,原本還在抱怨的張氏在大門打開的那一瞬間,突然無聲了。
一陣短暫的寂靜,除了雨珠「滴答滴答」的聲音外,整個世界仿佛都靜止了一樣。半晌,熟悉卻又帶着撒嬌的話語飄進了張氏的耳旁:「娘,閃了兒的胳膊,您老不心疼啊。」
面前,林秀沖張氏甜甜的笑着,被雨水打散的鬢髮一縷一縷貼在臉頰,連日趕路讓他的面色有些蒼白,顯得很是憔悴,平日裏乾淨的衣衫此時也沾滿了黃泥水漬,但是那秀氣白皙的臉龐,烏黑深邃的眼眸,無不向張氏表明了,兒子林秀他回來了。
林秀望着娘親,雖然笑着,但是眼圈不知為何止不住的酸了起來,張氏此時早已沒了剛才抱怨,她伸出已經粗糙的手顫顫巍巍撫摸着林秀的臉龐,兩年不見,林秀的個頭又長高了,原本孩氣稚嫩的臉上已經出現了男子漢的氣息,甚至於頜下已經生出青青的鬢須。
「娘,趕了好久的路,肚子已經響了好久,離老遠就開始喊爹和娘,結果你們出來後又把們關上了!」林秀輕聲開口,打斷了平靜
「哎,回來了,回來就好,你看娘老了,發什麼楞啊,快進屋,進屋去。」回過勁來的張氏也顧不得打傘了,拉起林秀已經粗壯的臂膀急急向屋裏走去。
林秀此時非常滿足,任由娘親拉着。林懋站在屋門口,早就看到了林秀,蒼老的臉上綻放出奇異的光彩,嘴裏得意的重複着:「我就秀兒回來,你還不信….」
進屋後,林懋看着林秀,才發現秀兒的變化已經這麼多了,單就身子骨比之走時已然要高半個頭了。
林秀一進屋,就跪下衝着張氏和林懋磕了幾個響頭:「爹,娘,孩兒讓爹娘操心了。」林秀的這一舉動讓林懋和張氏連呼使不得,張氏麻利的將林秀拉起,帶着關愛呵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