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聽到這話,二人心下又是一緊,但人在其刀下,宛如魚肉,除了盡心效力,還有什麼選擇?故短暫的思量後,二人跪地:「多謝殿下恩賜,只是此時事況緊急,殿下不宜久留中都,敬請快快南去,至於我二人,就做殿下放在朝中的眼睛…」
「有二位大人這話,本王放心多了!」
「殿下自安,我等告退!」
待二人離開後,景禹恪眉宇精光四散,一旁韓明振安穩道:「殿下,你已將二人掣肘在中,不怕他們反水!」
「那是自然!只是先生…皇長兄真的要如此硬幹?秦王府走水,他該不會殺心現了?」
景禹恪心存不定,奈何韓明振已經叱令陶華,不多時,景禹恪與韓明振私自離府,出都前往江淮,行走在東門道時,景禹恪透過車駕風簾向秦王府邸所在方向望去,熊熊大火幾乎燒紅了半邊天。
「殿下,此一事讓老夫感慨,這皇權誘人至若心毒,短短數日就可逼迫的追隨者發狂啊!」對於韓明振的自言,景禹恪雖壓抑憤懣齊王的權勢之威,可在心底,他從未認可過這個皇長兄:『大哥,你這麼做,是在向臣弟宣戰,如此臣弟也好領教領教你的天威…』
從中都東闋門出城後,景禹恪車駕順着東官道直奔兗州,雖然是深夜出城,一路上碰到不少的巡查衛、夜巡捕頭隊,可是當這些人上前盤查時,均被車駕內的燕王金玉令牌逼退,故而景禹恪倒也行的通暢。
時至深夜寅時,經過一夜的顛簸,燕王車駕奔行四個時辰,已經駛離中都城近百里,加之景禹恪自小養尊處優,何曾受過這般顛簸?
不得已之下,韓明振只能與景禹恪暫歇道邊驛站,那驛站哨頭兵看出來人尊貴,也不敢多問,當即將驛站後的上房騰出,而陶華則安置護衛保駕,同時派遣飛騎趕回江淮,讓兗州郡守差人向西,前來迎接。
「先生,您說皇長兄這一擊之後,秦王會如何做?」
景禹恪雖累,可依舊心懷局勢,面對問話,韓明振道:「秦王藉以走水脫身,不過是為保全性命,畢竟陛下已經放言成風,要立齊王為大統,他秦王不走,囚禁的結果就是賜酒命歸,只是這一走,他秦王的皇名必然受損,所以有兩個結果!」
「哪兩個?」
「立與反!」
此言稍深,讓景禹恪一時困頓。
「殿下,立,乃秦王不堪做那叛國者,逃回河西,以軍威立身,驅逐中都將領,獨攬河西軍,以此為依仗,受詔受令不奉旨,齊王殿下除非挑明削藩,大軍壓境,不然秦王肯定不會因為一時罪己詔生事,畢竟他的軍途威名是建立在北戰草原的忠勇之業上,若是做了,他的威望必將毀於一旦,此乃」
「那反呢?有幾成可能?」
「這個…」韓明振思忖片刻:「老夫不好說,可能一二成,也可能五六成,若秦王真走上反這條路,很大緣由可以歸咎為曾經的一件事!」
對此,景禹恪腦海里浮現出幾個字:「先生,莫不是當年的賀蘭氏叛亂?」
「殿下說的不錯,正是賀蘭氏叛亂,當初陛下一意孤行,壓下軍威西疆的賀蘭氏,眼下秦懿被罰看守皇陵,他秦王又被齊王逼進絕路,看似是天威威懾,實則肯定有當年的忌憚,這秦王活着一日,河西軍就永遠不會歸順齊王,這對中都…對齊王、乃至對陛下都是枕邊威脅…且秦王也非弱人,若是一時心火衝擊,又有楊茂那般智者諫言,保不齊秦王就會一戰兵戈起,怒殺迫中都,以清君側的名頭,為自己尋一條光明大道!」
「先生…本王有個想法?」
景禹恪嗅到其中的皇權味道後,沉聲:「本王…不想讓秦王立身保命…眼下皇長兄的雷霆之勢有些激烈,讓本王難以招架,此去江淮還有七百里,這一路必定不會順暢,所以,要想法讓皇長兄的目光放到秦王身上…」
「老夫明白了,老夫這就去做!」
當夜,這個驛站里飛奔出數騎,直奔中都城,此後不過數日,秦王反的風言就似撲天迷霧般在中都城裏四起…
臨水村。經歷一冬的蹉跎,隨着遼河解凍,枝條吐芽,這蒼白的小村落總算緩過一些生機,林氏老三林懋門前不遠處的楊樹下,幾個裹着裘皮子的老漢躬坐一圈,笑聲言語:「說來也怪,那林懋老爺子不過皮貨商販,怎麼就生了林秀那天資娃子?一轉眼的功夫,就變成將軍了,實在讓人想不透!」
「你懂個甚?」一山羊鬍老漢沖禿瓢老漢奚落:「雖說林老爺子是商賈販子,可是人家做過什麼絕根事沒有?」
「這個…這個還真沒有…」禿瓢老漢嘿嘿笑着,露出滿口大黃牙。
「那就對了,林老爺子行商不做孬事,講究仁義,這般好人…老天爺又怎麼會絕了他們家的路?相比之下,林氏一族的長家輩們才是孬種,一個個得人錢財,不為人救災的貨色…」
幾個老漢正言說着林懋過往行徑,林氏大院的朱漆紅門打開了,讓後就看到元氏家的次子林懷安肩抗牛筋帶,與一個下人合力拉着一輛手拖車出來。
車上,已經癱瘓的林懋身裹狼皮襖,穩坐其中,那副自在模樣實在讓一眾老漢羨慕至極。
「林老爺子好…這一大早是作甚去啊…」山羊鬍當即起身恭敬。
林懋笑呵呵道:「這不馬上春種了,俺去村口自己的東地看看事,幾位老哥,有空上家嘮嗑去…」
「好嘞,就怕攪擾林老爺子安生…」
「不會,不會!」林懋嘿嘿笑着。
「林老爺子,俺們多嘴問一句,林大公子什麼時候回來啊…這都走一年來,鄉親們都怪念想的…」
說起林秀,林懋滿是褶子的老臉閃爍出奇異的光彩:「快了,快了,前些日子臨城馬小公爺捎來口信,秀兒已經下調臨水,要不了多久就到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