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夏安帝潛言定罪,『北安將安北疆』的風言就似秋風掃落葉般快速傳開,聽當時的府衙官差說,在陳定鑠定罪羈押,林秀當庭淚泣叩謝天恩後,夏安帝沒有再說一個字,便起駕回宮了。
至於風息纏繞,陷入天雷珠暗子的衛桓、伍子闕、邵安、鄧宮這些老臣,也只有衛桓暫降其職,代行其權,其它人恍若走了個過場,大體看來,好像這再度掀起的天雷珠案子僅僅是皮影初現,不過漏了個陳定碩,便以混亂莫需有的結果掃了尾。
可帝威問案這事卻不像皮影初現一樣莫須有,不過數刻功夫,中都各個府邸宅院,各家官宦貴胄,乃至親王皇子們都起了心思,隨着囫圇吞棗、將行且過案子看似消退,在權威暗涌、世子風流推波中,更大風潮已經彰顯前兆,至於它會席捲到什麼地步,唯有天知道。
離開都府衙,秦宇至、南宮保匆匆奔回府邸,將陛下的口諭告知自家老子,二位親王頓時驚異。
「宇至,夏安帝當真這麼說?」
秦懿聞之驚然,想之前林勝來此求告出言,秦懿反覆思量後才以秦宇至、南宮保代為奉行請罪令的方法前往都府衙,很大程度上已經避免勛貴仗勢權逼的影響,可夏安帝非怒不喜,竟然讓他們兩個老傢伙進宮覲見?此番實在深意滿滿,讓人浮想聯翩。
思量片刻,秦懿道:「宇至,陛下除了讓你與南宮保回告我們二位覲見之外?那『北安將安北疆』的風言又是怎麼回事?」
秦宇至回應:「爹,當時的情況簡直讓人無法相信,平日裡冷靜穩妥的仲毅弟竟然肩抗衙官入庭,先是把昏死不清的許沫摔在地上,讓後泣聲質問陳定碩為何要暗害他?繼而跪地請罪,說出自己想回家的懦者之言…兒記得,當時陛下聽到這話後,整個人猶如冰晶雕塑,青白的可怕,再往後,就是林秀麾下將領悄無聲息全都出現在都府衙門口,敲起鳴冤鼓…」
聽到這些,秦懿似乎很煩躁,他伸手揉着兩鬢:「林仲毅根清明義,老夫當初就是看中他這一根性才收為弟子,只可惜命途不順,耿廖三番兩次尋他麻煩,這次還勾結陳定碩坑害於他,若是換做其它剛毅將領,恐怕已經發生兵變,可林秀到頭來卻只說出一句『想回家!』如此懦弱的哭泣,實為他理智之下的堅定,怒火中燒的最後請求,試想,千萬人之下,皇威面前哭憐,若沒有得到憐心澎拜,就是怒殺萬里,說真的,老夫無論如何也沒想到,林秀竟然敢劍走偏鋒,在陛下面前搏生死…唉…如此真應了世事蹉跎,人生難料啊!」
「爹,照你這麼說,林秀既然搏出陛下『北安將安北疆』的諭旨,這北去歸家,到底是福是禍?」
「是福是禍…已經不在老夫的猜測內,想那夏安帝雖然老邁,可曾經也是威震疆場,大殺四方的英主,他的話終歸有他的道理!」話到這裏,秦懿低聲:「前緊要的事是咱們親王府…你可知道,陛下已經猜疑老夫了…」
「猜疑爹爹?為何?我們又沒做什麼事?」
「仲毅是我的閉門軍途弟子,我一生給了大夏,更駐守北疆十年,死後想把遺志傳承下去,在你我看來,乃一腔忠心為民,可陛下他會這麼想麼?若真會這麼想,十年前就不會發生賀蘭氏叛亂了!」話落,秦懿着裝出府,向皇宮行去。
「什麼?陳定碩被下罪入獄?那林秀這匹野馬胚子呢?他怎麼樣了?」
耿廖急言,面前顧愷之低聲徐徐:「將軍,現在中書、太府、九門督司都在傳一句話!」
「什麼話?」
「北安將安北疆!」顧愷之拱了拱手:「將軍,當時衙庭境況混亂,林秀血染全身衝撞了御駕,雖然下罪,可也封得此名,議政司的邵安、太府閣的鄧宮、九門督司的伍子闕,這些大人都為之驚愕,過後,這些大人風言四散,說這六個字就是林秀的將來將途…他一個野馬胚子,有什麼將途…」
「北安將?安北疆?將來的將途…」耿廖喃喃低語,思忖其中的深意:「本將雖不是官途中人,可也知道四品高將列內,沒有此將職,官位勳爵名位中,也沒有此封…」
「可事實如此,至於那林秀…已經帶着一干部下回了驍騎營盤,估計過不了多久,兵部就會來下令書,驍騎營散,林秀北歸下調!」
「驍騎營散?林秀這野馬安然無事北歸下調?」耿廖眉目抽動,似有濁氣在心底翻滾,顧愷之觀之顏面,小聲道:「屬下也甚是驚訝,一個小小的下階將領,先是被捲入天雷珠暗子,還背上殺害尚書右丞之子的罪命,繼而沖了御駕,這麼多罪名壓到身上,非但不掉腦袋,反倒安然離開,更把都府衙常丞拉下馬,若非那些高官大人瘋傳,恐怕沒有人會相信!」
這番話對於耿廖就是火上澆油,直接把他攛掇毛了。
「該死的野馬胚子…難不成他是老天爺降下的命種,事事無危…」
「倒也不是,末將聽都府衙的官差說,在趙源等一干驍騎將士集體請罪,上罪證時,烏正也在其中…」
「什麼?你再給本將說一遍…」耿廖頓時變色,回身撲來,粗糙的大手卡主顧愷之的脖頸:「烏正乃驍武皇副將,他如何在哪?」
如此躁動讓顧愷之面漏驚慌,心則低罵:『你個老混賬,自己行孬事,連親手提起來的副將都在關鍵時刻反水,你還能有什麼前途?』
只是心想非言說,顧愷之掙扎哀聲:「將軍饒命,這…這都是末將聽來了的…不過話說回來,烏將軍去置辦軍需批文,按理早就改回來了…」
話雖偏風,可根子卻未變,耿廖猛地鬆手,把顧愷之甩到一旁,讓後斥聲:「來人,立刻去將烏正找來!」親兵得令,即將出去,結果烏正掀帳入內,耿廖見之,怒然壓抑:「你還有臉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