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里斯輕輕撫摸着坐騎的棕鬢,道:「此番我們南下太久了,與遼源軍戰,與東州軍戰,與驍武戰,如此拖沓複雜的背後,到底存在着什麼結果?」
「部護大人,你幹嘛這麼說?」
千戶首領烏恩其疑惑:「現在草原上的部落都在傳言,說大夏的可汗快不行了,他那些個部護兒子們也在爭權奪利,根本不像我們草原這麼團結?」
「團結?」阿里斯冷笑起來,草原就像狼群,只存在強者尊位,根本沒有所謂的團結,這和大夏的境況一模一樣,但烏恩其沒有理解其中的深意:「部護大人,這一次我們集結十數萬的勇士,又有立窩木克汗祭祀通天,這就說明,蘇門達聖在眷顧着草原英靈,在給草原渡過寒冬的機會,讓偉大的黃金家族入駐大夏,成為新的天驕可汗,部護大人,我相信,以您的智慧和勇氣,一定能夠征服大夏廣袤肥沃的土地…到時候你成為新的可汗,讓黃金家族像雄鷹一樣展翅高飛…」
聽着烏恩其的話,一時的欲望就像潮水般衝動了阿里斯的心,讓他有些憧憬,望着迷霧雪絨飛盪的河谷,他看到了石造房屋,看到了樓台水閣,但在當寒風拂過面頰,冰冷刺入體膚,他又畏懼彷徨,那塵封在記憶里的恐懼就像尖刀一樣刺痛着阿里斯的心。
十年前,遼源軍在大夏帝皇的統率下,一直北殺到他們的曳落河草原邊界,那一戰,他的母親喪生,部族子民亡命數萬…想到這裏,阿里斯不覺得發力全身,甚至馬韁都被握的咯吱響。
這時,遠處林道奔來一騎,阿里斯注目細看,是可汗的角手。
「部護大人,部護大人,亞里木焰、耶羅坨部已經進攻,一刻之後,可汗要您率領曳落河從東向河谷繞北坡,從主兒克、主兒多的陣列方向進入戰場!」
烏恩其聽了,困頓不解:「從主兒克、主兒多的陣列方向進入戰場?為何要這樣?若是戰況混亂,我們不就連他們也衝殺了?」
阿里斯沉思瞬息,已經明白:「父親大人他…終究信不過叔父的兄弟部落,唉…」
鬼嚎坡戰場西側,遼源軍的陣列前。
「老帥…辛訾、徐寧、袁少峰他們已到力竭的時候了,讓末將帶人支援上去…」看着不斷被壓縮陣列的先鋒列,夫如貞冷汗滿額,焦躁難耐。
「還不到時候!」
秦懿淡然沉聲,那副視生死無睹的模樣讓人心冷,但換個角度來想,秦懿戎馬一生,死在其刀下的蠻人賊人不計其數,若他生的一顆善人心腸,如何能夠屹立軍行之首?如何統率麾下的悍將?
「老帥…這麼下去…遼源軍可就真的沒有退路了…弟兄們…都要亡命在此…」
夫如貞聲微力顫,可是在秦懿這頭暮年老虎前,除了大夏,恐怕沒有什麼能夠改變他的任何想法。
戰場右翼,耶羅坨蠻兵頂住袁少峰的沖陣後,再度反壓上來,耶羅坨千戶首領揮斧斬斷一名狼字營將士,怒聲大嚎:「該死的夏人賤種,你們不是很能打麼?怎麼不反殺了?」
而先鋒列內,弓弧陣的中位處已經被耶羅坨蠻兵撕裂數個口子,百十個耶羅坨蠻兵踏着屍首左突右沖,簡直把先鋒列變成了絞肉鍋。
處在耶羅坨陣列前位的袁少峰奮力揮槍捅殺一名耶羅坨兵後,掃目周身,才發現隨自己殺到此處的將士已經所剩無幾,且鮮血的腐蝕,力道的震顫使得槍桿崩裂。
這瞬間的變化讓袁少峰一驚,而面前的蠻兵已經衝上來,不得已之下,袁少峰後退數步,躲開數個蠻兵的揮砍,翻滾爬地,隨手拔出夏兵屍首上的彎刀,橫刀一記砍在蠻兵腿上,算是緩下一個空檔,但是他之前槍陣衝殺耶羅坨千戶首領,此刻落單的情形全被那千戶首領看在眼裏。
但聽千戶首領大喝,十幾個耶羅坨蠻兵從三面圍上來,袁少峰拼命躲閃,奈何身邊的狼字營將士全都戰死殞命,自身又離御衛、鐵甲的弓弧陣列還有三十幾步,故而還未奔回陣列托陣抵擋,一柄長斧攜風砍來,袁少峰只感覺後腰一冷,讓後一股濕熱噴湧出來,連帶着身形都遲鈍起來。
「將軍…」
十步之外,副將安達與數個狼字營將士勉強形成一個抵抗圈,且戰且退,可是目睹袁少峰受襲倒下,安達這些人止住腳步,不待任何遲疑,面對上百個壓來的耶羅坨蠻兵,這些不畏生死的漢子再度呼嘯頂上去。
弓弧陣列內,辛訾、徐寧看到袁少峰倒地想要去救,可是已經破碎的陣列根本讓他們無法脫身,恰逢蠻兵一波威壓稍減,彭基帶着弓弩隊從後位頂上來,幾番平射之後,耗盡所有弩矢的彭基叱令將士拋掉弓弩,抄着橫刀代做步兵衝殺上去。
在左翼戰場方向,秦宇至與亞里木焰部勇騎打的難解難分,秦宇至以弱力陣勢衝殺到亞里木焰部的千戶首領隊前,妄圖給千戶首領一個殺招突襲,結果亞里木部反身就給他來一個飛石掠陣,讓秦宇至損傷數數百騎,不得不回撤,由於幾個壓陣的小校在飛石襲擊中腦漿迸濺,落馬而亡,一時間飛騎營的側翼壓陣力度明顯小了數分,致使亞里木焰部聲威大振。
當耶羅坨與亞里木焰部奪取了戰場上的威壓氣勢後,齊王殿下竟然率領東州兵到達戰場,看到東州將旗,秦懿沒有漏出任何喜色,反倒驚聲一喝:「他們怎麼來了?」
說話功夫,史寶河、李默然各帶數千東州將士從戰場南向沖入,這看似突襲的支援讓戰場右翼的亞里木焰部的一時受困,兩支千人騎隊衝殺過度,來不及回撤,就被史寶河、李默然給首尾截斷,攔殺在飛騎陣列的外部邊緣。
見此,主兒多部納牙波瀾達埃斤急聲:「亞達黑,立刻馳援亞里木焰部,絕不能讓他們兵敗被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