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軍,出事了!」
「慌慌張張,還嫌事情不夠亂!」耿廖沉聲呵斥,且他已經聽到帳外的雜亂聲:「怎麼回事?」
「今日中軍、左軍撤離,導致右軍險些潰散,那些河西老卒傷亡有些慘重,現在找您來討說法了!」
顧愷之話音剛落,帳簾就被人撕扯到一旁,耿廖眉眼微閉,好似泰山巋然不動,但瞧一眾河西漢子怒氣洶洶的衝進來,為首海明更是眉目沖涌,似有萬千憤怒要噴薄而出。
「耿將軍,你今日為何那般行事,軍陣拼搏,突然撤離,難不成要置右軍數萬弟兄於不顧,要置我們這些河西漢子於死地?」
面對質問,耿廖束手而立,威嚴散發,那股子中氣絲毫不比海明這些人弱到哪去。
「撤了…你們現在還能站在這裏與我說話,不撤…驍武皇三軍已經沒有了!」
說話這功夫,耿廖的親兵已經湧入軍帳,一時間,小小的軍帳里已經擠滿了人,海明這些人經過白日的一戰,心生退意,在心底,驍武皇終究不像河西軍是自己的根,當初沒有隨着秦王殿下離開已經後悔萬分。
看着身前甲士,海明心下憂慮,他本意不想將事情鬧大,短暫的思緒,在耿廖的威壓之下,海明斥退身後眾人,上前恭敬拜服:「耿將軍,我等是河西的兵,既然驍武皇已經成軍,我等教頭營也就沒有繼續待下去的意義,眼下燕城危機,不如我等請命歸復河西軍,為國效忠!
此番話說的冠冕堂皇,可是想要離開的本意卻原原本本顯露出來。
「我等請命!」
海明話落,這四五十名河西老卒也都沉聲請命,如此讓耿廖眉角抽動,三息過後,耿廖突然怒喝:「大戰在即,請命離軍….爾等簡直不配掛着河西精銳的名頭,來人,都給本將拿下!」
聞言,海明一眾當即一愣,白飛等人更是動手抵抗,一時間,中軍帳前情勢危機。
「海明,你們要造反!」耿廖拔劍大喝。
海明心裏咯噔一聲,氣勢率先散了二分,他忽略了眼下的形勢,更忽略了耿廖身為驍武皇統兵大將的能力,驍武皇,陛下親旨軍系,且海明這些人還不知道,在河西境內,驍武皇一軍在馳援燕城時遭受蠻部襲擊,而他們的河西軍卻在百十里內聞所未動,置之不顧,兩相齊下,耿廖自然對他們這些河西兵有了成見。
眼看情勢越發混亂,參軍顧愷之當即上前一步:「將軍,海都伯,我等都是食皇祿,奉皇恩的臣下之人,現大戰在即,爾等請命離開,實在有違奉臣之禮,有一點想來是大家誤會了,今日左軍與中軍突然回撤,是因為遼丘南面腹地出現蠻騎,若是被人抄了後路,我們現在恐怕都成為那遼丘之上的骸骨了,為了保全驍武皇,將軍只能斷臂,不過將軍之所以這麼做,也是因為右軍是眾河西將士訓練出來的,比之左軍和中軍要強上數分,事實也證明了,右軍確實強於左軍和中軍…」
此番話出口,海明藉機道:「如此是我們突兀了!」看着周圍氣勢洶洶的甲士,海明再度急聲道:「我等愚鈍,請將軍贖罪!」
耿廖此時有心整治這些河西老卒,卻也不會沒頭腦到這種地步,有道是將是兵的膽,海明這些人雖少,可是戰力卓著,且這些老兵也是被河西與驍武皇的軍系所折磨的可憐兒,既然知道進退,他也就釋然了。
待海明這些河西老卒離開後,顧愷之方才抹了一把額頭。
「將軍,情勢越來越難了!」
如此嘆息,耿廖怎能不知?秦王統領河西,秦懿統領遼源,三軍數十萬人卻被一道小小的旨令所牽扯——陛下親旨軍系,說到根底,還是世子大位惹得禍。
「參軍,眼下小碭山離遼丘不過八十里,一旦蠻兵穩住遼丘,必然會向此地進發,介時我們是退還是守?」
顧愷之看着耿廖,心下一動:「將軍,末將說句喪氣話,眼下,我們無法擋住蠻兵兵鋒,如此還是撤了吧!」
「撤了?」耿廖似有不忍:「撤了可真就置北地四城這幾十萬百姓於不顧了…」
「將軍,此災天降,而非人禍!」顧愷之勸慰:「眼下已經十月末,寒息越發嚴重,不出兩個月,必降大雪,介時那些蠻子在曠野掠奪遊蕩就是找死,攻城?他們還沒有那個能耐,所以這一仗,我們打,勝不到哪去,不打,也敗不到哪去!」
「那你說這驍武皇存在還有何意義?遼源軍固守源鎮還有何意義?甚至秦王殿下調派河西軍更有什麼意義?」耿廖似在抱怨,又或在哀鳴。
「意義…恐怕就是夏王至尊的位子吧…將軍,驍武皇一軍潰散前末將得到消息,燕王請命告罪,帶病回都了,留下河西軍與驍武皇一軍於間隙內,齊王還都留在東州境內,卻遲遲不北進…如此渾濁的局勢,真的很難讓人看清….」
當中軍大帳前的騷亂結束後,海明這些河西兵氣怒滿腔的回到右軍營帳,白飛剛一坐下,就破口大罵,如此讓海明倒愣起來。
「如此窩囊的仗,老子第一次碰到,堂堂數萬大軍,竟然在軍陣對抗中被蠻兵擊敗,實在丟老祖宗的臉!」
「行了,少罵兩句,若讓人聽到,咱們弟兄得掉腦袋!」海明勸慰一句,隨即他抬頭掃向四周,曾經密集的營帳此時卻稀稀拉拉,由於右軍少了很多弟兄,故而營帳扎列也就沒那講究。
在海明這些人營帳不遠處,正是林秀一隊的營帳,猛然瞧見那群兵丁,海明旋即心動,起身走去。
林秀正給趙源擦傷藥,猛地感覺身後有人,條件反射式轉身抽刀,如此凌厲的態勢讓海明微微皺眉:「戰時遲鈍,歇時促動,如此兵者大忌!」
聞此,林秀方才喘出一息,進而出聲:「海教頭,多謝今日救命!」
「錯,我救的是那面旗幟下的兄弟!」海明沉聲,林秀若有所思,望着幾步外的哪杆夏旗,他似乎明白海明這話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