僅僅兩歲多的八皇子,就這麼去世了。一時間,皇宮裏到處都因為這個受寵的八皇子離世,而噤若寒蟬、緘口結舌不敢有絲毫的微詞和怠慢。仿佛八皇子的離世,不僅僅是關雎宮籠罩在一片愁雲慘霧的哀傷中,而是整個皇宮都不能迴響一分一毫的異動波瀾。
宸妃病了,一病不起。蘇茉兒陪着主子去慰問探望了無數次,每一次都是滿懷信心的去,滿懷沉重的回來。
「姐姐的身子一日比一日的懶散,現今竟是連關雎宮的大門都不願意出了。這可如何是好?」布木布泰憂心忡忡的對着蘇茉兒說道。
「心病難醫呀,八皇子去世後,宸妃的心像是被掏走了似的,都沒有生存的意念了。」蘇茉兒也是哀哀的悲嘆着。
「姐姐有皇上的寵愛,養好了身子,何愁不會再生麟兒?」布木布泰悠悠說道。
「唉,我們好話說盡,也得宸妃聽得進去啊!她現在只是沉浸在喪子的傷痛中,沒人能拉她走出哀傷。只能靠她自己走出來了。」蘇茉兒蹙眉鬱郁說着。
蘇茉兒與主子正從宸妃的關雎宮走出來,迎面看到皇后也步履姍姍的走過來。
「見過皇后娘娘。皇后娘娘安康吉祥。」布木布泰主僕二人慌忙拜見。
「嗯,平身吧,你們剛去看過宸妃?她可好些了?」皇后溫和的問道。
布木布泰黯然的搖頭:「還是困於床榻,終日以淚洗面。」
「莊妃,你,你要不把九皇子抱過來,或者能夠轉移一下宸妃的意念,說不定她會豁然開朗呢?」皇后娘娘也是苦於無法,竟然出了餿主意。
「這不好吧」蘇茉兒大着膽子想拒絕。她可是聽宸妃的侍女偷偷說過,因為九皇子出生時有異象,宸妃被娜目鍾挑唆過,說是有了九皇子,八皇子可能會被九皇子克命。可是,這些話,蘇茉兒哪裏敢明說出來?
「哎呀,有什麼不好的,咱九皇子是個有福氣的。讓宸妃見見九皇子,或者讓宸妃養一陣子,說不定就解了宸妃的失子之傷呢?」不等蘇茉兒拒絕,皇后不耐煩的打岔,把蘇茉兒要說的話給打斷了。
蘇茉兒無奈的看看主子,布木布泰也是為難,皇后已經開了口,又是為了給姐姐分憂,她怎麼還有理由拒絕?
「蘇茉兒,你親自過去抱福臨過來吧!」布木布泰暗自嘆了一口氣,交代着。
「嗯,奴婢去了。」蘇茉兒轉身,無計可施的離去。
等到蘇茉兒抱着九皇子福臨走進關雎宮內殿時,只聽見皇上的聲音傳來:「海蘭珠,你要想開點,沒了八皇子,我們還可以有別的孩子的。八皇子也許和我們沒有子女緣分吧!你養好身子,咱們還可以有很多皇子的。」
宸妃海蘭珠被皇上摟在懷中,卻是鬱郁的流着淚,一聲都沒有迴響。
此時,皇后看到蘇茉兒抱着九皇子進來。趕忙語氣輕快的說道:「九皇子來了。海蘭珠,你和布木布泰是親姐妹。她的孩子就是你的孩子。要不,九皇子擱在你這兒養幾天,你寬寬心,身子好了,可以再為皇上生皇子的。」
皇后一邊說着,一邊抱過九皇子,非常友好的把九皇子抱給宸妃,而此時,蘇茉兒是緊張擔心的。布木布泰無語而期待的看着自家姐姐,也是真心的希望九皇子能夠一解姐姐的失子之苦。
皇上也是眸子溫柔的望向九皇子,正欲接過九皇子遞給宸妃。忽然,宸妃瞪大了眼珠子,不眨眼的瞪向還在皇后懷中的九皇子。宸妃猛地指着九皇子,厲聲而悽慘的叫道:「九皇子就是這個九皇子剋死了我的八皇子。都是九皇子剋死了我的皇兒,我的八皇子是被他剋死的皇上,是九皇子剋死了八皇子,我要九皇子給我的八皇子陪葬。」
宸妃這一驚天動地的巨變。嚇蒙了所有人,室內的氣氛,瞬間緊張、恐懼、慌亂,幾乎到了點火就着的爆炸邊緣。
「皇上,我要九皇子給我的八皇子陪葬!皇上」宸妃還在撕心裂肺的喧囂着、大吼着。
皇上心痛的看看宸妃,轉而,一臉質疑的看向九皇子福臨,又側目巡視着皇后、布木布泰、還有蘇茉兒。
皇后抱着懷中的九皇子,傻愣着,懊悔、激憤、惱羞成怒,她緊緊地抱着九皇子,眼睛卻是凝望着皇上。希望這個最高權威者,能夠鎮住場子,能夠公平合理的制止宸妃的胡言亂語。
布木布泰呆立當場,勸也不是,鬧也不是,氣恨填胸的冷目注視着隱忍着。
蘇茉兒怒目圓睜,當機立斷疾衝到皇后身邊,毫不遲疑的從皇后懷中,幾乎是搶奪般的把九皇子福臨,給抱到了自己的懷中,一副萬夫莫當之勇的拼死保護之姿態,把九皇子庇護在自己的懷中,警惕的怒視着宸妃和皇上。
「皇上」宸妃又是一聲慘叫,暈死過去。
「好,朕就叫九皇子給八皇子陪葬。他們兄弟倆在黃泉路上也有個伴。」皇上痛心疾首的看着昏死過去的宸妃,終於開了金口,竟是要下旨宣佈九皇子陪葬。這哪裏是一個明君的決斷?
「皇上不可啊!同是皇子,這是同室操戈啊!」皇后率先跪下來急急直諫,大聲制止着。
「皇上,你要九皇子陪葬,就先殺了臣妾。」布木布泰縱淚交橫,恨怒交加下的跪在地上厲聲叫道。
「皇上,你也是九皇子的父皇啊,皇上怎麼可以這麼偏心」蘇茉兒淚漣漣的疾呼道。
頓時,室內叫囂聲、哭鬧聲、爭吵聲,一片。皇后疾言厲色的諫言,布木布泰不顧一切的質問和以死相逼的怒髮衝冠。蘇茉兒瞪着猩紅的雙目,下唇咬的血淋淋的誓死護衛着九皇子。
「皇上,是臣妾一片善心,強迫布木布泰抱了九皇子過來安慰宸妃的。皇上若是一意偏頗要九皇子陪葬,就先下旨叫我這個皇后,以及九皇子的生母布木布泰,我們一起都為你的八皇子陪葬吧!」皇后此刻是悔恨交加,只能拼勁全力的維護九皇子了。誰讓她一朝好心辦了壞事呢?
「皇上,臣妾願與九皇子一起為八皇子陪葬。」布木布泰心中恨極了也氣極了皇上,姐姐昏迷了心智,語無倫次也就罷了。皇上竟也這般的狠心無情、狼心狗肺,同樣都是親骨肉,都是皇子,為何如此絕情絕義?這樣的男人,豬狗不如!
皇上放下懷中的宸妃,慢慢的走向蘇茉兒,他的視線一直盯視着蘇茉兒懷中的九皇子,目光中有慌亂,有苦澀,有悲戚,也有質疑的問號
蘇茉兒最是直觀的把皇上的表情眼神,一覽無餘的看的明明白白看着皇上眸光中的懷疑、疑慮蘇茉兒瞬間剔透明暸了。
原來,皇上也懷疑九皇子不是他的親生骨肉。
原來如此,悲哀的主子。悲哀的九皇子。
蘇茉兒跪在那兒,眼神凌厲的毫不畏懼的,幾乎是視死如歸般的,一眨不眨眼睛的瞪視着皇上,看着他一步步的走近她身邊,一聲不吭的,一語不發的,緊緊的嘬着嘴唇,直直的望着皇上
「把九皇子給朕。」皇上沒有一點感彩的說道。
「你先殺了奴婢吧,奴婢誓死也要和九皇子在一起。」蘇茉兒目中流着粉淚,淒楚而堅毅。
皇上默然了。一室皆陷入靜默。
仿佛等了一個世紀之久。皇上忽然長長的嘆了一口氣,轉身走了,他走出了正殿,走出了關雎宮,一直到失去了蹤影。
皇后和布木布泰趕緊的起身,慌亂的走到蘇茉兒身旁,扶起跪在地上的蘇茉兒,接過她懷中的九皇子。
「布木布泰,你速速帶着九皇子回永福宮,緊閉大門,這幾日都不要出宮門。有什麼風吹草動,立刻着人來請我。我就不信了,皇上這次會這麼的狠心。豁上我的命,我也要護九皇子周全。」皇后又是勸慰又是囑付的說道。
「謝謝姑姑,侄女謹遵姑姑旨意。」布木布泰緊緊抱着自己的皇兒,伴隨着蘇茉兒,形色急慌的離去。
一回到永福宮,蘇茉兒就嚴令永福宮所有人閉宮不得外出。只驚得眾人面面相覷不知所錯。
提心弔膽的過了一日又一日,第三日,迎來了皇后的駕臨。
皇后一看見布木布泰和蘇茉兒如臨大敵般的謹慎防範神態,不覺心酸傷感不已。
「沒事了。皇上已經懊悔知錯了。他也是一時意亂情迷失了心智。這才失口胡言了。皇上特意叫我來安慰你們,叫你們不要擔心了。」顧慮周全的皇后,永遠是顧忌着皇上的顏面,從來是以大局為重。
「謝皇后娘娘恩典。」布木布泰淡然的謝過了皇后,提都不願意提及皇上。這一次的傷害,皇上徹底的令布木布泰對他死心了。哀莫大於心死,不過如此。
蘇茉兒也是淡淡的,無語的垂着頭。其實,那日皇上離開的那一刻起,蘇茉兒就知道,皇上已經後悔了。而九皇子也不會有危險了。可是,有些事,有些話,她一個做奴婢的,還是難得糊塗的好。
皇后因為這一次的事故,也是有愧意的。若不是她自以為是的非要把九皇子抱到關雎宮,不讓宸妃看到九皇子。或許,根本就不會發生那樣的危情。也不會有了這一連串的後遺症皇上負疚,宸妃抱怨,布木布泰生恨,這事態的發展和遺憾,真的令皇后喟嘆無奈啊!
平靜的日子,過的仿佛重疊一般,一日日的無波無瀾的過着,娜目鍾終於得償心愿為皇上生下了第十一皇子,賜名博穆博果爾。皇上厚賜了娜目鍾和十一皇子。為此,西宮的娜目鍾很是恩寵風光了一陣子。
九皇子福臨在其後的周歲生日裏,卻是過了一個寒磣的周歲禮,除了皇后參加外,就是永福宮的一干人等祝賀。
而宸妃娘娘,自從發生了宸妃要九皇子陪葬八皇子事件後,布木布泰再也沒有去看望過生病的海蘭珠。而宸妃因為一直抱恙身子有疾患。所以,也是從來沒有踏足過永福宮。姐妹倆仿佛是完全成了陌人。就連春節盛宴和平常的宴席,姐妹倆見了面,都是淡淡的冷冷的,好像再也不願意有交際似的。
皇后娘娘也曾經費心費神的為她們二人的和好想了辦法。可是,反而是適得其反,每每的更加生澀了幾分。倒是皇后幫忙的心,也漸漸地冷了。
這一日,宸妃的侍女紅紅又一次偷偷來見蘇茉兒。
「蘇姐姐,我家主子可能又有身孕了。這幾天一直的嘔吐不止呢?」紅紅悄密的對蘇茉兒附耳說道。
「怎麼不看太醫呢?皇上知道了嗎?」蘇茉兒低聲的問着。
「嗨,沒人知道,皇上都不知道。主子不知從哪兒聽說的,懷孕三個月之前,密而不宣才能求得胎神庇佑孩子健康。主子把這次懷孕,看的極其重要,風聲鶴唳的小心之極呢。」紅紅有些緊張的說道。
「那你還亂說?既然宸妃那麼謹慎,你也好好伺候着宸妃。但願宸妃這一胎再生一個皇子,也能寬解了她的病體。你呀,不要亂跑了,照顧好宸妃,回去吧!」
蘇茉兒真心的希望宸妃能夠安然的再生一個皇子,和自己主子的姐妹關係也能夠改善緩和一下。
「知道了,我是來問你要一個梅花的繡樣子的。你給我拿來了,我就走。每次一來,就催人家走,人家想跟你說說話都不行。」紅紅嘟嚕着嘴,小嘴哀怨的撅着。
蘇茉兒好笑的搖搖頭,回自己的屋子取了梅花繡樣,交給了紅紅,又一再的交代:「好好伺候宸妃,既然宸妃不願意把懷孕的事說出去,你就再不要跟任何說。小心無大礙,知道了嗎?」
「知道了,蘇嬤嬤」紅紅拿了繡樣後,嫌棄蘇茉兒囉嗦,一邊離去,一邊譏諷蘇茉兒像嬤嬤一樣老了愛囉嗦。
蘇茉兒嘆嘆氣,這個紅紅對她黏的很,時不時的趁着不值班就來找蘇茉兒,要不是如今兩個宮裏的主子冷淡無交集。她又會像以前一般的總是纏着蘇茉兒了。
蘇茉兒這邊還沒有顧得上給主子匯報宸妃有孕的消息。一個星期後,卻是聽新梅來稟報說宸妃又病重了。
「宸妃娘娘病重了?」蘇茉兒質疑的不敢相信。
「是呀,聽說宸妃以為自己懷孕了,還秘密不宣想給皇上一個驚喜呢,誰知道昨兒個上吐下瀉的實在抗不過去了。宣了太醫診治後,太醫說,根本不是懷孕了,而是她的胃部長了一個肉球所以才時有嘔吐,還影響了月事不正常。」新梅把自己聽到的實情全說了出來。
「這麼嚴重?」蘇茉兒望了望主子布木布泰,有些不知所措。
「蘇茉兒,老樣子,還是你去看看宸妃吧!」布木布泰太了解蘇茉兒的心思了。這些時日以來,蘇茉兒一直期盼自己能夠原諒姐姐海蘭珠。可是,那根像刺一樣扎在她心頭的疼,如何能結的了疤?她的恨,無一日的不在,如何原諒的了?
「嗯,好吧,奴婢就替主子去慰問一下宸妃。」蘇茉兒怏怏的說道。
蘇茉兒帶了禮物去關雎宮探望宸妃,一直到天色黑暗下來後,才鬱鬱不樂的回到了永福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