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灘河恢復了一陣靜寂,只是一瞬間,竹伐猛烈晃動,黑衣人狠色一閃,將長劍順着竹伐的縫隙直插入水,水的人兒卻如同泥鰍一般,轉向另一邊,船兒一偏,兩名黑衣人立馬掉落水。
兩名黑衣人齊齊游向水的燕喃。
女孩兒則衝着黑衣人搖了搖食指,不屑的將手的長劍一扔,向對面的黑衣人招了招手,意思很明顯,滿滿的瞧不起。
兩個漢子臉色一黑,也將手的長劍一扔,其一個壯漢揮拳向燕喃撲來,只見燕喃不躲不閃,反而將小小的拳頭迎向壯漢的壯缽似的大拳頭,竟是要硬碰硬。
壯漢不禁一怔,見女孩兒眼狡黠的目光閃動,心不由警鈴大作,卻己是來不及,只覺二人拳頭相撞,燕喃的手腕虎口被震得出血,而壯漢則是疼得暴叫,一隻六厘米長的鋼釵,貫穿了漢子的整個手掌,鮮血染紅了河面。
另一名壯漢怒急,大叫道:「卑鄙的大明人!」用的卻是朝語。
燕喃看着怒極衝來的二人,忙用朝語叫道:「我不是大明人,和你們一樣,是朝鮮人進貢的美人,名叫韓藝林,你們何苦為難於我。」
受傷的壯漢還要向前撲,卻被身後的壯漢拉住,低頭說了幾句話,受傷漢子也安靜了下來,指着其一只小船,示意燕喃船。
燕喃乖巧的手腳並用,爬了船,兩個漢子也爬了船,二人齊齊施禮道:「小姐,屬下是奉孝寧大君之命前來解救小姐的。」
燕喃卻是滿頭的霧水,之所以敢冒充韓藝林,是因為朝鮮一直是天朝的附屬國,化、經濟,甚至字、衣服,都是依附和推崇天朝,根本沒有自我的存在,燕喃篤定,這些低等的侍衛,根本沒有資格見韓藝林。
她明顯是賭對了,只是,這個孝寧大君是個什麼鬼?韓藝林的爛桃花還真不少,剛到大明地界勾引沐斌不說,朝鮮的情郎也追來了。
這個屎盆子燕喃不背也得背,背,還得小心的背。
燕喃故作傷情道:「他,來了嗎?」
漢子忙答道:「來了,在船,那個手腕處戴着紅繩結的是大君,還是小姐送給大君的呢!」
燕喃輕輕一咳,對方要是聰明些,早應該漏餡了,必須未雨籌謀,先下手為強。
女孩兒忙斂了下神色,對沒受傷的壯漢招了招手,讓近身前來,輕聲吩咐着,漢子沒聽清,將身子又前傾了些,卻覺得腹部一痛,低頭間,見女孩兒伸手已將另一把鋼釵插入了腹,眼睛睜得大大的,弱弱的吐出一句:「你不是韓小姐……」
隨後撲倒在了竹伐,血液汩汩而出。
手掌被貫穿的漢子大驚的跳了起來,揮起另一隻拳頭沖向燕喃,燕喃迴轉一踢,漢子身子左側一斜,漢子忙用左手撐住般桅,防止掉下小船。
女孩兒剛剛卻是虛晃的招式,改腳為掌,呼嘯而至,漢子急得伸手去擋,卻忘了右手已經受傷,只覺一痛,鋼釵被對方抓住尾部的釵環,硬生生的扯下,一股血線噴薄而出,痛徹心扉,屁股隨即一腳,被踹下了竹伐。
燕喃急忙將船另一具屍體扔下了船,向被黑衣人打得四下逃竄的李祹道:「『兩肋插刀』的大君,別跑了,船吧,你走了,我大明的好兒郎和你朝鮮的好兒郎才有得活。」
李祹當即跳船,飛快的解下繩索,絲毫沒有當權者的覺悟,拼命的快速划着船漿,邊劃邊感嘆道:「我都看見了,駱,你是真卑鄙啊……」
燕喃翻了翻白眼,不以為恥,反以為榮道:「這不叫卑鄙,這叫兵不厭詐。像我這樣的人,天朝遍地開花,皆事,怎麼樣,怕了吧?」
這句話,深深的印在了李祹的心,所以在他當政的三十年間,是天朝與朝鮮關係最為和諧的三十年,朝鮮沒有特別像樣的貢品時,甚至會向別國斥巨資購置,投大明皇帝所好,朝鮮經濟得到了飛速的發展,人民也得到和平與富足,這種大智若愚的大智慧,發揮到了極致。
李祹一挑大指,溢美之詞張口即出:「果然夠狡詐,扮女人、扮朝人、扮美人無所不用其極,小生佩服、佩服。」學着酸溜溜的學子形象,給燕喃一掬躬,手一松,船漿在河翻了兩個滾沉入水不見了蹤跡。
燕喃終於確定以及肯定,這個李祹哪裏是什麼大君,分明是天派來整治我的傻缺。
看着後面黑壓壓追來的兩船人,這讓人情何以堪?
三隻船的距離越來越近,在燕喃倍感絕望,心在跳船逃跑和投降之間搖擺不定之時,小船前方又來了一艘桅櫓大船,女孩兒眼前一亮,拼命的招手。
大船近了,後面的小船也近了,幾隻船呈三角之勢,停在靜謐的河央。
看向大船的來人,燕喃的歡喜頓化作一縷縷悲哀,果然,人要倒霉的時候,喝涼水都會塞牙。
大船當先站立一人,身材魁梧、鼻挺嘴闊,眼睛雖小卻甚是陰暗,燕喃非但不認識,還從此人眼神看到了他對李祹的濃濃恨意,這是一個危險之人,當機立斷,馬投降,並及時與李祹劃清界線。
只是她投降的手剛舉至半空,被身旁的李祹的手緊緊一抓,雙雙以鯉魚跳龍頭的姿勢,優美的躍入了婉如波光的河水。
只是,還沒等燕喃從優美的定格姿勢反應過來,二人被一張大子,如同撈魚似的撈了來,被狠狠的摜在了船板。
追隨而來的小船之人也登時了大船,揭開了黑色蒙面。見到領頭之人,訥訥的叫道:「大哥,三弟。」
李祹眼色一沉,堅定的站起身來,低低的叫道:「大哥,二哥。」
燕喃站立起來,偷看幾人神色,終於捋清了三人的關係,大船燕喃直覺危險的人,正是朝鮮王世子李提,小船帶紅繩定情信物的,是孝寧大君李祜,和忠寧大君李祹,三人是同父同母親兄弟。
三人長相卻有太大的差異。
王世子李提容貌飆悍,暴虐乖張,如江湖豪強;
孝寧君李祜清淡隨和,冷漠脫俗,若隱世君子;
忠寧君李祹熱情親和,驚艷絕絕,似桃花弄月(雖然做出的事很讓人不爽,卻不影響燕喃垂涎他的容顏。)
三人半天不說話。燕喃向角落縮了縮身形,努力減少自己的存在感。
王世子轉頭對身邊的護衛道:「已經露了相,將這個人扔下船去,不留活口。」
李祹身體一擋,阻攔着前的侍衛道:「這個人,是大明的重要人物,死了,會引發兩國紛爭,想想我們難得的和平,不能節外生枝。」
王世子一皺眉頭道:「可是,他看到了我的臉,也聽到了我說的話。」
李祹接口道:「她聽不懂朝鮮語,我可以向她解釋,不會讓她生疑。」
眾人再見燕喃,此時的人兒,正眨着無辜的大眼睛,懵懂的向李祹身側靠了靠,一幅完完全全的傻子狀態。
王世子輕舒了一口氣,正在答話,確聽小船一人喊道:「世子,這個人是個細作,不僅聽得懂,還會說朝鮮語。」
燕喃一揚頭,看見了被自己貫穿了手掌、一腳踹下河的漢子,悔不當初,沒有殺他滅口。
王世子眼睛一立,恨意更濃,一擺手,眾護衛齊齊向燕喃包圍,李祹緊緊將她護於身後。
這個如同老母雞保護的場景,讓燕喃的心裏莫名升起一種感動,推開他的身體,用地道的朝鮮語道:「如果沒有猜錯,你們都是為了救韓藝林而來吧?殺了我,你們誰也救不出她,因為,她,還沒有被送入宮。」
王世子先前被國王李芳遠關了起來,幾天後才被放出,乘父王不注意,召集人馬馬不停蹄向金陵城進發。李祜他出發的早,卻在進關之時出了些問題,繞路而行,所以二人都晚到了幾日。
等二人兩拔人來到金陵城之時,市井已經傳出,哪位美人表演了什麼節目,得到了哪個品階賞賜,一氣之下,便想擒住李祹,讓他與明皇溝通,將韓藝林救出來。
一聽燕喃如此這般一說,心思登時運轉起來,李提瞪着眼睛道:「你沒有撒謊?」
燕喃無所謂的看向李祹,李祹只好點了點頭。
王世子咧着大嘴笑起來:「呵呵,那好,你也知道在哪裏?」一抹厲光掃向自己的親弟弟李祹,李祹眼神一縮,面卻不顯,淡然道:「不知道。只知道韓小姐得了風寒,沒有入宮,至於在哪裏,只有大明的人知道。」
燕喃終於舒了一口氣,這個看似傻缺不矣的忠寧君,竟聰明的跟自己一樣裝傻充愣,如果他說知道的話,估計王世子還是會將自己殺之而後快。這樣的快速反應,讓燕喃一度思忖,之前所有的無厘頭事件,難道都是他裝的?
無暇思考這些,大船遙遙向岸邊駛來。
大船剛離開不久,又有三艘快船駛向河間的大船,船頭站立的,是麥色皮膚的當權少年,只是人到船之將沉之處,只留下一眾或傷或死的內衛,和站在船頭呼救的蝶兒。
河面,影像杳杳,音訊皆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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