緩緩一眼就認出來,這位神侍就是上次背着緩緩上神山的那名神侍。
他此時完全不認識緩緩,他把她當成先知大人的貴客。
尤其是當他察覺到她身上的強者氣息後,他的態度越發恭謹心。
「先知只允許禹天大人和血翎大人上山,其他獸人請在山下等候。」
緩緩念着當年他背她上山的恩情,無意為難他,她讓羽族獸人留在原地等候。
神侍在前方領路。
緩緩和血翎一前一後地跟在他身後。
高聳入雲的階梯,一眼望去看不見盡頭。
緩緩曾經爬過兩次,每次都在半路上就累得走不動路,可是這一次,她每一步都得非常穩健,直到他們走到半山腰的神殿門前,她依舊沒有半氣喘疲倦的模樣。
不愧是龍族的身體,體力可比她以前那具身體強多了。
神侍拎着他們兩人走進神殿,隨後就默默地退了出去。
神殿的大廳里空無一人,緩緩環顧四周,喚了一聲:「先知,您在嗎?」
片刻過後,先知從側門裏走了出來。
白色的鮫紗長袍將他的身影襯托越發挺拔修長,幾近完美的俊臉之上,雙目被鮫紗蒙住,淡金色的長髮垂至腰間,猶如月色在發光。
「你們來了啊,」先知就像是面對好久不見的老朋友般,「隨便坐。」
緩緩和血翎在他對面的蒲團坐下。
這個蒲團很軟,緩緩忍不住摸了一下,蒲團底下是獸皮,上面是棉布,裏面塞滿棉花。
即便眼睛被蒙住,但先知依舊知道了緩緩的動作,他:「這些棉布和棉花都是從岩石城買來的,岩石城裏有很多好東西,霜雲是個不錯的獸王,他將岩石城打理得很好。」
聽到別人誇獎自家老公,緩緩有些自豪:「霜雲確實不錯。」
血翎似笑非笑地看了她一眼。
先知:「我知道你們遠道而來的目的。」
緩緩很想問八的事情,但顧及到血翎在身邊,她只能按耐住心裏的衝動,扭頭對血翎道:「你能迴避一下嗎?」
血翎不答反問:「你們要的話,是我不能聽的嗎?」
他千里迢迢陪着自己來萬獸神殿,此時她卻要將他趕走,緩緩心裏很愧疚,但該的話還是要:「有些事情我只能跟先知。」
血翎輕笑一聲,目光有些冷:「看來你跟先知之間的關係,比我們之間還要親密。」
緩緩不知該怎麼解釋,只能沉默以對。
血翎心裏很不爽,毫不留情地起身離開。
等他走後,緩緩這才開口問出了心裏最想知道的事情:「先知,你知道八在哪裏嗎?」
「當初它為了救你,跟我做過一筆交易。」
緩緩心裏生出一股不祥的預感,她忍不住道:「我原本以為你們之間的交易是互相交換身體,可是現在看來,似乎是我猜錯了,你們之間到底交易了什麼東西?」
先知沒有直接回答這個問題,而是慢悠悠地問了她一個問題。
「你覺得這座萬獸神殿怎麼樣?」
緩緩順着他的視線環顧四周,她斟酌片刻後謹慎地道:「這裏很大,也很有氣勢。」
「如果讓你永遠住在這裏,你覺得會怎麼樣?」
緩緩答不上來。
如果讓她住在這種冷冰冰的地方,她肯定會寂寞得發瘋吧。
先知跪坐在蒲團上,白色的鮫紗長袍在地上撒開,骨節分明的白皙手指輕輕交疊,雙目隱藏在鮫紗後,看不清他此時的神情,他輕輕地嘆了口氣,聲音在空蕩蕩的神殿內徘徊。
「這裏是一座牢籠,我被困在這裏,終生不能離開,我已經記不清自己有多少年沒見過外面的世界。那些山河湖海成了我記憶中的一種符號,我知道它們的存在,卻記不起它們到底是什麼樣子。」
緩緩張了張嘴,很想安慰他幾句,但話到嘴邊,卻又發現自己的那些話都太淺薄。
身為先知,他懂得肯定比她更多,經歷得也比她更加豐富。
她的安慰對他而言不具備任何作用。
先知平視前方,視線仿佛穿透鮫紗,越過緩緩,落在了遠處的山川湖河。
「我很羨慕八,它能跟隨你的腳步,看遍外面的世界,還有你對它的信任和依賴,也讓我頗為羨慕,所以我想跟它交換身份,可惜被它拒絕了。」
緩緩暗暗地為八了個贊,拒絕得好!
先知:「它想救你,卻又捨不得離開你,於是我們各退一步,我跟八共享了所有感官和直覺。我能借着它的眼睛看到外面的世界,也能通過它的耳朵,聽到你對它過的每個字,拜你們所賜,這段時間我過得很開心。」
緩緩目露詫異:「原來這就是你們的交易內容。」
「它抱住了你的性命,而我也看到了外面的世界,我們都得到了各自想要的東西,這筆交易很划算。」
緩緩皺眉:「可如果只是這樣的話,為什麼八會突然消失?」
先知將視線收回來,重新落在她身上:「八應該告訴過你,你在禹天的身體裏復活時,需要付出一樣珍貴的東西嗎?」
緩緩頭,表示自己還記得。
「你付出的是八。」
緩緩愣住,隨即霍然起身,激動地質問:「為什麼會是八?我身上有這麼多東西,為什麼偏偏是它?!」
「它就是你身上最珍貴的東西,在你復活的瞬間,它就註定會有離開的一天,」先知平靜地,「上天很公平,得到一樣東西,就必須要付出另一樣東西,你得到了重生的機會,付出了八。」
緩緩頹然地跌坐在地上,臉色蒼白:「我沒想到會是八,如果早知道是付出它為代價,我寧肯不要復活的機會。」
「你已經復活,八就必須離開,你無法再反悔。」
緩緩哀求:「難道就沒有什麼辦法可以救它嗎?你是先知,你肯定知道救它的辦法吧?」
先知沒有話。
緩緩在他面前跪了下去,含着眼淚懇求:「求您想想辦法,只要能救它,無論讓我做什麼都可以!」
先知的聲音很清冷:「無論做什麼,都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