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間自古雪中送炭者少,錦上添花者居多。
時間又漸漸過去了十天,這天下午,柴紹來到了武川府,他在會主房間前躬身行禮,「會主,屬下來了!」
「進來!」
柴紹快步走進房門,只見會主竇慶坐在桌上,正笑眯眯望着自己,他連忙躬身施禮,「參見會主!」
竇慶笑問道:「你岳父最近有消息嗎?」
「回稟會主,前兩天拙荊寫家信過來,談到了岳父,說最近岳父很忙,總是在外視察,難得見到一面。」
「是啊!他這個職務雖然讓人羨慕,但也很辛苦,嗣昌,你應該把妻子接到身邊來了。」
柴紹臉上微微一紅,「家岳也是這樣說,我也打算今年在洛陽買宅,把家小都搬來。」
「這是好事情。」
竇慶話題一轉,便進入正題,「張鉉這些天情況如何?」
「啟稟會主,他這段時間比較安靜,白天練習騎射,晚上則讀書寫字,非常刻苦,據說燕王已經答應將他外放到軍府為官。」
「他還打算練武嗎?」竇慶又笑着問道。
「當然!」
柴紹毫不遲疑地點點頭,「羅士信送給他一卷槍譜,昨天他還對我感嘆說,他的力量不足,練不了羅士信的霸王槍法,只可惜學武無門。」
竇慶負手走了幾步,最後從桌上取過一隻木匣,遞給柴紹,「這是仲堅的聚力之術,可以後天練成,很適合張鉉,你轉交給他。」
柴紹驚訝萬分,張仲堅的聚力之術是紫陽真人的秘傳,除張仲堅之外,從沒有第二人學過,張仲堅看得比性命還看重,他怎麼捨得拿出來?
竇慶並沒有給柴紹說原因,他和張仲堅做了個交易,取消他延長一年的約定,張仲堅便把聚力之術給了竇慶。
柴紹連忙接過木匣,覺得十分沉重,他打開看了一眼,是一塊青石板,沒錯!就是這個東西,叫做青石經,可惜自己已經不能練了,柴紹心中暗暗嘆息。
竇慶又對他道:「這個功法不能直接給他,更不能讓他知道這是仲堅的功法,你要想個辦法讓他自己搞到,總之一句話,我暫時還不想讓他知道武川府在關注他。」
「屬下明白了。」
柴紹收起木匣,行一禮便匆匆去了,這時,張仲堅慢慢從裏屋走了出來,他目光炯炯地注視着竇慶,「會主早就打算把青石經給他,甚至早在他獵殺楊玄感後,就有這個想法了,對嗎?」
竇慶輕捋銀須笑道:「你很聰明!」
張仲堅又漫不經心地問道:「我的那件事,會主能說話算話?」
竇慶卻沒有回答他,仿佛心思還在張鉉身上,竇慶沉思片刻,又問道:「你師父曾經給我說過,若要練青石經,必須要北上突厥,是這樣嗎?」
「師父說得沒錯,因為他需要這個。」
張仲堅摸出一隻小瓶,遞給了竇慶,竇慶看了看,裏面是小半瓶紫色漿液。
「這就是你師傅珍藏中最寶貴的紫蟲玉蛹吧!」
「正是它,這也是練青石經最關鍵也是最重要的一味藥,可惜中原沒有,只有極北之地才有,這點藥太少,不過會主可以轉送給他。」
說到這,張仲堅目光銳利地注視着竇慶,「會主還沒有回答我剛才的問題。」
竇慶收起小瓶,沉思片刻說:「只要你把突厥那批物資找到,你就自由了。」
「好!那我何時北上?」
「我得到消息,宇文化及在三天前出發了,昨天裴矩也帶人北上了,也一定是為了這批貨,時間很緊張,我希望你連夜出發。」
「那張鉉呢?會主把青石經給他,不就是為了引他北上嗎?那他什麼時候出發?」
竇慶笑了起來,「這個你不用管,我另有安排。」
張仲堅暗暗嘆息一聲,會主的心機實在太深了,恐怕他從張鉉獵殺楊玄感後,就想好了這一步。
竇慶瞥了他一眼,仿佛看透了他的心思,淡淡道:「天下不會無緣無故掉下餡餅,我竇慶也不是善人,我給他練武之術,他就得替我做這件事,這是我和他的交易。」
「那會主為何不直接和他明說?」
竇慶笑了起來,意味深長道:「若什麼事情都說透那就沒意思了,我喜歡和聰明人打交道,從他最近的表現,我相信他會明白我的深意。」
.......
張仲堅告辭走了,竇慶負手慢慢走到窗前,夕陽的餘暉映照在他雪白的長須之上,將它們染成了金紅之色。
從楊玄感被殺至今已經過了近一個月,竇慶一直在觀察這個叫做張鉉的年輕人,他的與眾不同,他的果斷狠辣,他的深謀遠慮,都給竇慶留下了極其深刻的印象。
一直到這次天閣寺事件,他才終於相信了自己的判斷正確,這很可能會是一個在大隋興風作浪的年輕人,而從宮中傳來的秘密消息,他已經被楊廣視為皇太孫楊倓未來的輔佐之臣。
但他的來源始終是一個謎,沒有人知道他從哪裏來,他出現在洛陽之前曾在哪裏生活,他就像突然從這個世間冒出來一樣,也正是這個原因,讓竇慶遲疑不決。
不過此時竇慶有了新的想法,如果他在這個年輕人身上投下一定的本錢,或許有一天,他會獲得豐厚的回報。
很多時候,政客同時也是另一種意義上的商人。
......
燕王府校場內馬蹄聲如雷,黃塵瀰漫,張鉉正跟隨數十名侍衛練習騎射。
騎射也是一名大將必備的基本技能,也是張鉉邁不過的坎,既然練習易筋之術一時無法突破,張鉉便將精力放在騎射之上。
他幾年前曾在青海集訓過半年,主要是練習騎術,就是在那半年時間內,他練就了一身過硬的騎術,完全不亞於今天騎術高超者。
但騎射對他卻是空白,張鉉已經深刻地體會到,在高速奔行中只用雙腿控馬,拉弓放箭須一氣呵成,僅保持身體平衡就已是極難辦到之事,更不用說手眼協調,一箭中靶,那更是難上加上。
不過再困難他也要面對,十天來張鉉廢寢忘食的苦練騎射,進步神速,剛開始時,他曾幾次險些跌下戰馬,但漸漸地,他摸到了竅門,開始能在奔跑中射出一箭。
有了第一箭就有第二箭,在一次次練習中,他終於過了馬上射箭這一關,接下來便是精確,如果騎射不准,那也毫無意義。
但騎**准需要千百次的積累,就算有再高的天賦,也要有一個過程,好在張鉉不僅有天賦,而且他本身就是一個百發百中的神槍手,他所要做的,是將槍法和箭法進行磨合,這也需要時間。
「張侍衛,再來一次!」十幾名侍衛大聲喊道。
侍衛們都很驚奇,他們親眼目睹了張鉉騎射的進步,從最初連張弓射箭都很困難,到現在能流暢射箭,他只用短短的十天便達到了別人苦練半年才能達到的水平,簡直就是天才。
張鉉手執射鵰弓,深深吸了一口氣,雙腿一夾,戰馬快速奔出,向五十步外的射箭區疾奔而去,戰馬越奔越快,蹄下黃塵滾滾,他眼睛眯了起來,斜睨着側面三十步外的草人箭靶。
就在戰馬奔入射箭區的一刻,他坐直了身體,左手執弓,右手從後背箭壺抽出最後一支狼牙箭,張弓搭箭,身體微側,拉弓如月,弦一松,狼牙箭如一條直線疾飛,『噗!』箭頭射中了草人左肩。
戰馬飛馳而過,兩邊侍衛們爆發出一片鼓掌聲,「射得好!」
張鉉漸漸放慢了馬速,他心中也興奮異常,在射箭那一瞬間,他似乎撲捉到了一種感覺,非常微妙,仿佛就在引導他的箭頭指向。
他需找一次又一次地找到這種感覺,並把它鞏固下來,一名侍衛跑上來遞給他一壺箭,「再來一次!」
這時,張鉉看見遠處柴紹在向他招手,他翻身下馬笑道:「你們先射吧!我等會兒再來。」
他將韁繩扔給了馬童,快步向站在校場邊的柴紹走去。
「嗣昌,找我有事嗎?」
柴紹神秘一笑,拉着張鉉走到一個僻靜處,低聲對他道:「我得到一件物品,可能和你練武有關。」
張鉉大喜,連忙道:「請說!」
柴紹向兩邊看了看,「跟我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