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父!」
「大將軍!」
眾人紛紛急救,給張須陀包紮傷口,良久,張須陀緩緩醒來,長長嘆息一聲,「大隋將亡,亡之於蛆蟲也!」
羅士信連忙勸道:「師父,勝敗乃兵家常事,振作起來重整旗鼓便是了。」
張須陀搖了搖頭,在眾人扶持下站起身,打量一下四周問道:「這裏是哪裏?」
「這裏是陳留道!」
「陳留道不行,我要東郡收拾殘兵!」
眾人又調轉方向往東而去,進入了東郡,很快便遇到了一群群張須陀的敗軍,士兵們見到主帥皆放聲大哭,張須陀一一安撫眾人,半天時間便收集了四五千人。
這時,一隊敗兵奔來,約千餘人,卻是張須陀部將韓新源和參軍姜明,兩人見到張須陀皆忍不住垂淚。
「姜參軍,到底是怎麼敗的?」張須陀忿忿問道。
姜明泣道:「大將軍走了約一個時辰,楊慶的一支軍隊便送糧而來,說是郇王的一點心意,他們驗了軍令,確實是郇王令箭」
「我不是說過,堅決不接受嗎?為何還放他們進城?」
姜明滿臉羞愧,說道:「我本不想收,但幾個將領都說不能太得罪郇王,糧食先收下,等大將軍來定奪,我想想也是這樣,不能過於和郇王鬧僵,所以就沒有反對了,而且對方只有幾百人,應該無妨,結果結果糧隊一進城,糧食裏面全部是敵軍,足有幾千人,外面還有數萬瓦崗大軍接應。」
旁邊羅士信大怒,「堂堂大隋親王竟然和瓦崗亂匪勾結,天下是誰的江山?」
張須陀嘆口氣,又問道:「韋城也是這樣丟的嗎?」
姜明點點頭。「也是一樣,被郇王的人騙開城門,大將軍,這件事還真不好向朝廷解釋。來人都是瓦崗軍假扮,楊慶也可以說是假冒令箭,與他都知道是他所為,但他卻可以推得乾乾淨淨。」
這時。韓新源問道:「大將軍,我們該怎麼辦?」
張須陀沉思良久,對韓新源道:「韓將軍,煩請你繼續收集敗兵,我現在就去京城,我就不相信,我大隋就沒有王法嗎?」
「師父,我和你一起去?」
張須陀笑道:「你及時來救我,我已感激不盡,但青州那邊局勢也不妙。竇建德和高士達極可能就在最近兩頭渡黃河,你還是趕去準備迎敵吧!」
羅士信搖搖頭,「將軍讓我來救援師父,讓我暫時不要管青州之事,這也是將軍的軍令,於公於私我都要跟隨師父進京!」
張須陀點點頭,「好吧!你跟我進京。」
眾人分兵兩路,韓新源率殘軍繼續在東郡以南收集敗兵,張須陀則和羅士信以及參軍姜明進京告狀。
這次兵敗令張須陀深感屈辱,這是他生平第一次失敗。卻不是被瓦崗軍堂堂正正擊敗,而是被隋軍內部出賣,敗在陰謀詭計之上,成為他的奇恥大辱。
兩天後。一行人抵達滎陽縣,他們沒有進城,而是在城外一家客棧留宿,這時張須陀的傷勢開始惡化,臉都變成黑色,羅士信心急如焚。急令幾名士兵進城去請名醫來診治。
「師父,先養傷吧!養好傷我們再京城。」
張須陀虛弱地擺擺手,「身為沙場之將,一點箭傷不足掛齒,而且楊慶已經撤軍,我怕他惡人先告狀。」
他們這兩天一路遇到楊慶主力西撤滎陽,楊慶完全放棄了對瓦崗軍的圍困,使他們一年多的努力功虧一簣,這讓張須陀心中更加憂憤。
不多時,士兵們帶來一名五十餘歲的中年醫士,看得出他並不想來,而是被士兵們強迫而來。
在眾人虎視眈眈之下,醫士只得耐心給張須陀療傷,並上藥包紮,他給羅士信使了個眼色,羅士信跟他來到房間外。
「將軍,我不妨對你說實話,郇王有令,不准任何人給張大帥療傷,否則就端了我們飯碗,但今天既然我已經診治了,我就盡力而為。」
「什麼叫盡力而為,我師父情況怎麼樣?」
醫士搖搖頭,「腿上那支箭問題不大,是普通的狼牙箭,傷口不深,只是一點皮肉之傷,但背上那支箭射得太深,估計是透甲箭,已經傷了心脈,而且傷口已經惡化了,將軍應該知道。」
羅士信當然知道,師父傷口出惡臭,所以他才急着找醫士來治療,他又急問道:「我只問你,治得好嗎?」
醫士很為難,半晌道:「說實話,我真不知道,如果張將軍肯臥床靜養,心平如鏡,不要去想那些煩惱之事,或許還有點希望,至少我有三成把握治好,但如果」
「你不用說了,我去勸勸師父。」
「那小人先去,若你們定下來,可以隨時來找我,我也豁出去了。」
醫士留下一些傷藥,也不肯收錢,便告辭而去。
羅士信到房間,卻見張須陀已經披掛整齊,他大驚,「師父,我們不能再走,你必須靜臥養傷!」
張須陀卻冷冷道:「我就算死,也不會死在楊慶的地盤內,這裏離洛陽只有兩百里,我應該能堅持兩天,京城再找名醫療傷。」
羅士信實在太了解師父,嫉惡如仇,而且一旦決定的事情,九頭牛也拉不,萬般無奈,羅士信只得雇了一輛馬車,讓師父坐在馬車內京。
儘管如此,張須陀還是支持不住了,他們抵達虎牢關時,張須陀的箭傷再次惡化,竟暈了過去。
虎牢關主將正是花刀將魏文通,他雖然是宇文述的太保,宇文述死後,他又轉而效忠宇文化及,但魏文通為人正直,一向敬佩張須陀的人品和武藝,他得知張須陀箭傷惡化,便急忙安置好張須陀,又令軍醫診治,折騰了整整三天,張須陀的傷情才終於穩定下來。
城牆上,魏文通望着遠山的夕陽對羅士信淡淡道:「據我所知,楊慶每年花在朝廷中的錢就有數萬貫之多,五天前,他也從我這裏過關去京城了,我說句不好聽的話,大將軍絕對打不贏這場官司。」
羅士信默默點了點頭,他嘆了口氣,「我當然明白,只是我師父相信聖上,他相信聖上一定會給他一個公道,如果不京,他內心憂鬱,又歉疚將士無辜陣亡,恐怕對他傷勢更是不妙,而且我也勸不了他,也沒有人勸得了他。」
就在這時,幾名騎馬之人從遠處疾奔而來,片刻奔至城下,竟然都是朝廷官員,為官員看見羅士信,便高聲問道:「張須陀可在城內?」
羅士信嚇了一跳,連忙下城,向官員拱手問道:「我師父就在城中,你們是」
「我們是宣旨御史,奉聖上旨意,特來給張須陀宣旨!」
羅士信心中感到一絲不妙,竟然直呼自己師父的名字,他急問道:「聖旨說什麼?」
為官員搖搖頭不知道,聖旨已封口,只能他本人能知。」
羅士信手一伸,「把聖旨給我,我去拿給師父!」
「大膽!你想欺君嗎?」
羅士信冷冷道:「我不想欺什麼君,但我一定要先看看聖旨,否則這旨就別宣了。」
幾名宣旨官臉色大變,他們從未遇到這種情況,不由一起後退幾步,手按在劍柄上怒道:「羅士信,你要造反嗎?」
魏文通連忙拉住羅士信,低聲道:「羅將軍,不要讓我為難!」
羅士信着實心煩意亂,他已經感覺旨意中沒有好事情,決不能讓師父知道,可如果讓師父聽旨,恐怕就有造反之嫌,會毀了師父的名聲,會讓師父更加憤怒。
一時間,羅士信左右為難,就在這時,身後士兵喊道:「大將軍來了!」
只見兩名士兵攙扶着張須陀緩緩走來,羅士信大驚,連忙上前扶住張須陀,「師父,你怎麼來了?」
張須陀推開他,上前虛弱地跪下,「臣張須陀接旨!」
宣旨官重重哼了一聲,從身後取出聖旨,刷的一聲展開,朗聲讀道:「大業十二年四月,天子詔曰,張須陀剛愎自用,貪功冒進,以致大軍潰敗,朕念其舊日軍功,本不予處責,然其不思自身之過,卻陷害忠良,嫁禍於皇室,企圖逃避兵敗之責,不忠不信,不仁不義,朕絕不輕饒,特罷其大將軍之職,奪其爵位,貶為庶民,終生不予錄用,欽此!」
張須陀氣得渾身抖,他再也支持不住,後背箭傷迸裂,心脈斷絕,當場氣死在聖旨之下。
羅士信大叫一聲,一腳將宣旨官踢飛出去,抱住師父屍體放聲大哭。(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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