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安格爾去見鐵甲婆婆的時候,另一邊,花園迷宮遺蹟之上,多克斯已經和游商組織的來人見了面。
游商組織這次來的巫師,不止於黑白灰三商、以及血脈側巫師『惡婦』,還有其他五位巫師。不過, 這五位新來的巫師,戴着統一的冰裂紋面具,穿着也是一致的黑白罩袍,單從外觀上來分辨,很難確認來人的身份。
不過,雖然多克斯無法確認這些人的身份,但用腳趾頭猜都能猜到, 這些巫師鐵定來自必洛斯家族。
畢竟, 游商組織背後的支持者就是必洛斯家族。
如今花園迷宮出現異變,尤其是灰商一行人帶出來的驚人消息,確定了當年奈落城還有人存活在隱秘區域,這麼勁爆的消息,自然會引起必洛斯家族的注意。
多克斯猶記得,必洛斯家族明面上有七位巫師,如今這直接來了五位,其中甚至還有一位二級巫師……看其氣息應該突破時間不久,估計就是必洛斯家族的那位家主了。
連明面上的最強者都出現了,從這就可知,必洛斯家族這一次為了花園迷宮是人才皆出。
來了這麼多巫師,而且其中比多克斯強的巫師還不少,多克斯本來還想要當個「交際花」,此時也做不到。
不過還好,瓦伊還在這。瓦伊在,黑伯爵就在。
甚至不用多克斯主動要求, 黑伯爵便慢悠悠的飛了出來,擋在了游商組織一眾人的身前。
見到漂浮在半空中的鼻子, 游商組織的巫師臉色瞬間一變, 立刻止步。
他們並不無知,作為掌握一個巫師集市的大家族,他們對南域的強者非常了解,自然也明白,眼前的鼻子正是諾亞家族族長的分身。
縱然這個鼻子的氣息不算特別強,但對方可以輕鬆聯繫到本體,也即是說,諾亞家主隨時可以降臨。
想到這,游商組織縱然來了一大群巫師,也不敢造次。
一干人等乖乖的低下頭,等待黑伯爵發聲。
黑伯爵只說了一句話,便奠定了今日的交涉基礎。
「如果不想死的話,今日發生之事最好忘掉。」
黑伯爵並沒有打算驅逐游商組織,也沒有表現出要強佔花園迷宮遺蹟的意思。因為他很清楚,游商組織存在是有意義的,連智者主宰都在暗暗幫他們,就可知一斑。
所以, 驅逐游商組織並沒有好處。
至於說, 黑伯爵有沒有想過強佔地下水道?當然想過。不過正如智者主宰忌憚黑伯爵,黑伯爵也一樣忌憚智者主宰。
被殘敗的奈落城絆住腳的智者主宰,才能讓黑伯爵得到更大的利益;如果讓智者主宰、以及沉睡在奈落城的其他強者,完全放棄了奈落城,那需要擔心的就是黑伯爵了。
再加上黑伯爵已經見到了自己的先祖,也勉強收歸了艾達尼絲,這次的探索就已經夠回本了。
至於其他的利益,未來慢慢和智者主宰去談就是了。
一個友好的強者,總比一個互相針對的強者來的好。更何況,智者主宰還側面幫助過諾亞一族,將那些空心人救了回來,光是這一點,黑伯爵就必須得認情。
總歸,在黑伯爵的眼裏,地下水道他會摻一腳,但不會強佔。而游商組織,有存在的理由與價值,但前提是……他們要識時務。
今日之事,尤其是灰商一行人所經歷的種種事情、遇到的種種人,這些必須都要死埋在心中,誰都不能說出去。
而這,顯然不是多克斯能談下來的。
這才是黑伯爵必須出面的原因,同樣的,安格爾當初離開,黑伯爵沒有跟上也是知道會遇到現在的情況。
黑伯爵的交涉基礎已定,不管游商組織樂意不樂意,黑伯爵都不會更改。
但,黑伯爵也不是真的完全堵住游商組織的路。
再怎麼說,這麼多年游商組織的所作所為,其實也是在變相保護奈落城。智者主宰都認可,甚至給出便利,黑伯爵自然不會真的讓游商組織完全不得利益。
不過,游商組織能爭取到怎樣的利好,就看他們的自我定位有沒有出岔,以及他們能不能看出黑伯爵的底線了。
而這,需要談判。
談判之事,自然用不上多克斯。黑伯爵帶着瓦伊,獨自來到游商組織的監察所,和必洛斯家族的人去談,黑商白商也去了。
倒是灰商、惡婦以及他們的手下,留在了花園迷宮。
而原因也很簡單……灰商最珍貴的記憶,還在安格爾的手上。
他們不知道安格爾在哪,但既然沒有跟着黑伯爵等人出現,想必應該還在花園迷宮附近,所以他們只能留下來等待。
灰商留下來,多克斯自然也不會走。
在灰商等人注目下,多克斯走了過來。沒等多克斯靠近,飄在半空中的惡婦,便先一步擋在了灰商面前。
「止步。」被白色繃帶纏着的惡婦,眯眼看着多克斯。
多克斯仿佛沒聽到般,掏了掏耳朵,一副完全不在意的樣子,繼續向前。
「多克斯,你是想要戰爭嗎?」惡婦的髮絲慢慢飄飛,嘴角逐漸的裂開,直到裂至耳下,那猩紅可怖的嘴巴里,能看到白森森的尖銳利齒。
與此同時,惡婦身上的白色繃帶也開始無限的增殖並且發散,憑空在多克斯的面前織出了一張繃帶蛛網。
多克斯如果再上前一步,必然會被蛛網所纏繞。
繃帶蛛網本身的力道並不強,但多克斯卻知道,這些繃帶上都附着着詛咒,一旦觸碰,必然會遭受各種詛咒的詭異攻擊。
如果是過去的惡婦,估計已經對多克斯發起攻擊了,但現在只是阻嚇,就知道她也在忌憚。
忌憚的不是多克斯,而是黑伯爵,以及安格爾手中的灰商記憶。
她怕因為自己的行動而讓灰商獲得記憶的過程出現波折,所以,惡婦也在克制自己。
多克斯停在了繃帶蛛網前,做作的嘆了一口氣:「戰爭?呵呵,我現在可不怕和你們發起戰爭,你要不猜猜為什麼?」
多克斯那一副「我有靠山了」的表情,不用猜,眾人都能看出來。
而這個靠山,他們自然會聯想到黑伯爵。
惡婦冷聲道:「別以為有了靠山,就能耀武揚威。你覺得,黑伯爵大人會對一個死人在意嗎?」
多克斯聳聳肩,笑眯眯的道:「你猜錯了唷。」
惡婦一愣,還沒等她反應過來,一道身影從她身邊走過,停在了繃帶蛛網前。
而這人,正是灰商。
灰商看向惡婦,溫和的道:「不用這麼劍拔弩張,我相信紅劍巫師並沒有惡意。收起來吧,這些繃帶如果皺了,你又要心疼了。」
灰商換了張露出眼睛的面具,惡婦能清楚的看到他的眼神,他的眼神和語氣一樣溫柔。
如果是以往的灰商,真要讓惡婦撤銷繃帶蛛網,必然是命令式的口氣;過去的灰商,是冷漠的、殘酷的,如此平靜溫和的一面,惡婦也只有在灰商丟失了記憶的這些天裏才看到。
惡婦表情複雜的看了灰商一眼,輕輕點點頭,收起了那散發着不祥與詛咒氣息的繃帶。
惡婦回到了人群中,而灰商則一步步的走到了多克斯面前。
「紅劍巫師應該是有事要找我,對吧?」灰商笑着問道。
多克斯懶洋洋的道:「我只是想過來曬曬這邊的太陽。」
灰商渾不在意的對着身後比了個「請」。
多克斯表現的無所畏懼,一步步的走向了惡婦、粉茉、魔象……等人所在。
不過,在距離眾人還有十多米距離時,多克斯轉了向,來到了一旁的大樹下,靠着大樹,享受着透過斑駁樹影照下的日光。
惡婦等人完全不知道多克斯在做什麼,只能眉頭緊皺着,防備着多克斯。
空氣在這時安靜了下來,誰也沒有主動打破沉默。
這種安靜足足持續了五分鐘,才被一道悠揚的牧笛聲打破。
吹奏牧笛的是一個擁有淡綠色捲髮、滿臉雀斑的少年,他也是灰商的一員,代號:牧羊人。
一曲笛聲落下,多克斯忍不住道:「吹的不錯。」
牧羊人:「多謝紅劍大人的誇獎。」
多克斯看了眼牧羊人,淡淡道:「牧笛吹的不錯,可惜吹牧笛的人,我不喜歡。」
吹牧笛的人?牧羊人疑惑的抬起手,指了指自己,這是說的我?
多克斯輕哼一聲:「因為,你是異端。」
牧羊人整個人懵的,啥?異端?他有做什麼事嗎?
牧羊人沒有回話,倒是一旁的粉茉憤憤道:「就算你是正式巫師,也不能隨便污衊人。」
多克斯挑眉:「我有污衊嗎?你們仔細想想,這傢伙的那四隻黑面羊叫什麼名字?」
多克斯所說的黑面羊,是之前牧羊人在與卡艾爾戰鬥的時候,召喚出的四隻黑面羊。除了那四隻黑面羊外,牧羊人還召喚過一隻牧羊犬。
多克斯冷冷道:「那四隻黑面羊叫黑一、黑二、黑三,還有寶寶。我就問你,為何要叫寶寶,為何不叫黑四?」
眾人聽着多克斯的質問,先是懵逼,慢慢的,似乎有些理解多克斯了。
這忒麼是秩序強迫症啊!
眾人一開始還覺得多克斯有點無理取鬧,但仔細想想,當初他們得知牧羊人的四隻黑面羊名字時,也非常的彆扭。
而且,最彆扭的還不止名字,他們的排序也讓當初的他們很抓狂,因為黑一是老么、黑二是老三、黑三是老二、反倒是寶寶是老大。
這完全不符合正常人的邏輯。
這麼一想,眾人對多克斯的強迫症好像也能理解了。
牧羊人此時也明白了多克斯為何會說「不喜歡自己」,他苦笑一聲,想要解釋。
但多克斯卻先一步道:「你別說話,一說話我就想起你的那群黑面羊。我現在光是想着伱那群黑面羊的名字,就感覺渾身難受。」
多克斯幼稚的表現,讓牧羊人啞口無言,嘆了一口氣,有些無奈的放下手。
多克斯在懟了牧羊人一遍後,內心也舒暢了幾分,轉頭看向了灰商。
灰商一直沒有將目光從多克斯身上移開,似乎很肯定多克斯是來找他的。只是多克斯不開口說,他也不問,只是默默的注視着他。
多克斯:「你好像很篤定我找你有事?那你不妨猜猜,是什麼事?猜對有獎哦~」
灰商溫和一笑:「我的記憶在你手上?」
灰商雖然是在詢問,但語氣卻很斷定。
「大人的記憶在你手上?」惡婦用驚疑的目光看了過來。
其他人也紛紛看向多克斯,畢竟,他們留在這裏就是為了灰商的記憶。
被眾人注視着的多克斯,撇撇嘴:「真沒趣。」
話畢,多克斯隨手取出了安格爾交給他的晶體。晶體的截面上,清晰的映照出一個人形的輪廓,而這道人影就是被艾達尼絲抓走的灰商記憶。
「喏,你的記憶在這呢。」多克斯也沒難為灰商,直接朝着他丟了過去。
灰商眼神一亮,迅速的接過了晶體。
其他人也快步走到灰商旁邊。
仔細的感知了一下,灰商對着眾人輕輕點點頭:「是我的記憶。」
眾人聽到這話,也終於鬆了一口氣,畢竟這可是灰商最重要的記憶!
「你只要捏碎它,你的記憶就回來了。」多克斯淡淡道。
灰商下意識就想要捏碎晶體,不過想到捏碎晶體後,記憶重歸的自己可能不會那麼「善意」的對待多克斯,便先放下了晶體,而是鄭重的對多克斯道了聲謝。
「你真正該道謝的人不是我。」
灰商:「你是說……厄爾迷?」
多克斯哼哼一聲:「反正不是我,具體是誰,你們心裏有答案。」
灰商等人默默的對視一眼,其實他們也模糊的猜到了那位自稱「厄爾迷」的巫師身份。
灰商點點頭:「我明白。」
多克斯:「既然你明白那就行了,我該做的事也做到了。對了,那位讓我給你帶一句話。」
「給我?」灰商疑惑的看向多克斯。
多克斯點點頭,緩緩道:「你所行之路,是無情之路,還是失去之路?」
聽到多克斯的問話,眾人的臉色均一變。
因為,這番問話已經直接觸及到了灰商的核心,也就是他將要走的真知之路!
既然是核心,自然不可能隨意告知。多克斯詢問這個問題,已經是一個非常失禮的行為。
見眾人面色不善的看着自己,多克斯繼續道:「你不用回答我的問題,我只是照搬那位的話。」
「他讓我告訴你,看似無情,其實只是因為一路失去。到底是哪一種,讓你更貼近真知呢?」
「如果是『失去』是核心,那重新得回這個記憶,對你而言是好,還是壞呢?」
多克斯說到這時,聳聳肩:「就這些了,你愛聽不聽隨便你,反正我也轉告完了。」
話畢,多克斯又轉頭看向了牧羊人:「他也讓我給你帶一句話。」
牧羊人迷惑的指了指自己:「我?」
多克斯點點頭:「牧羊人的旅途,不會單純因為牧羊而停下。」
「我不知道他為什麼要和你說這句話,你也可以當做沒聽過。行了,就這些了,我也要離開了。」
話畢,多克斯一個閃身,身影立刻消失不見。
而原地,只剩下陷入沉思的灰商,以及一臉失神的牧羊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