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個小少年灰頭土臉地回到書院,果然不一會兒就有人跑來找他們了,說是吳夫子有請。於是三個就更加垂頭喪氣準備接受夫子口水的洗禮了。
吳夫子正端坐正堂,臉色嚴肅,法令紋深刻,顯得他嚴厲而刻板。膽子小的楚長青和韋清琳已經戰戰兢兢地幾乎要顫抖了,無雙雖然並不擔心挨罵,但她也裝出了和自己的小夥伴們一樣害怕的表情。
三個人恭恭敬敬地低着頭站在吳夫子面前準備挨訓,吳夫子果然十分嚴厲地批評了一番三人無心讀書,玩物喪志的心態,讓他們把心思放到學習上來,不要只顧着玩。批評完之後,又考核來了他們一番功課,但出乎意料地並沒有提起自家女兒被唐突的事,三人被放出來的時候都大大地鬆了一口氣。
其實吳夫子沒有提到自己的女兒之事,一方面是不好提及這事,畢竟有可能損害女兒的名聲,而另一方面,他知道這個年紀的男孩,正是年少慕艾的時候,雖然會忍不住偷看漂亮的女孩子,但並沒有打算做壞事的心思,因此吳夫子很寬容地略過不提。
等無雙他們走到門口的時候,吳夫子忽然把她叫住了:「無雙,你先留下來。」楚長青和韋清琳於是對無雙幸災樂禍,擠眉弄眼,一溜煙地扔下她跑了。
無雙重新回到屋裏,問:「夫子,您還有什麼事?」
「無雙……你是個姑娘……」吳夫子眼睛微眯地看着無雙,仿佛是看着幾年之前那個還不到他腰部高的小姑娘,眼中閃過懷念,「這幾年你越來越像男孩了,我都快要忘記你本來是個姑娘了。你不要忘了你跟他們不一樣……你今年多大了?」
無雙不知道吳夫子提起這件事是要幹什麼,但這麼多年都過去了,他應該不會對自己有惡意,於是恭恭敬敬地回答:「回夫子,學生今年十四歲。」
「十四了啊?」吳夫子看着眼前一身青色書生袍的無雙,身形瘦削挺拔,像棵傲立的青竹,眉目如畫,如果她換上了女裝,肯定是個亭亭玉立的好看姑娘,可惜了,身世可憐,只是個無依無靠的孤女……
吳夫子一想到無雙的身世,就替她可惜,無雙這些年雖然不是每節課都去旁聽,但她的學識並不比每日勤學苦練的學生差,相反,她比大多數學生都學得好。吳夫子常常想,要是無雙是個男孩子該多好,有這樣的聰明勁,考取功名,建功立業並不難,可惜她是個姑娘,而姑娘就算再聰明,有再多的學識,都是沒什麼大用的。
「那你以後有什麼打算嗎?有沒有想起一點關於你家人的事?」吳夫子嘆息着問道,一向刻板嚴厲的臉和藹了許多。
無雙搖了搖頭,說:「沒有。」
「你的年齡已經不適合繼續在書院裏讀下去。該是時候想想以後的打算了。」吳夫子有些擔憂地對無雙說,「雖然你現在是以男子的身份在書院裏上學,但你長大了,就很容易顯露痕跡,要是被人發現你是女子,怕是會損害名聲,這對你非常不利。」
無雙皺了皺眉,她想了想,知道自己現在的這個年齡,要是尋常百姓家的姑娘,已經可以成親生子了,吳夫子會擔憂自己整天混跡在男孩之中會出事也情有可原,而且學院裏各個夫子講的東西對於她來說已經沒什麼用了,就算不學了也沒關係,於是她乾脆對吳夫子說:
「謝謝夫子的提醒,學生知道該怎麼做了。以學生的年紀,再以男兒身份待下去確實不方便,學生已經決定停止學業,待尋個合適的時候就會離開書院,不會給書院帶來麻煩的,請先生放心!」
「唉,我不是擔心你會給書院惹麻煩,我是擔心你以後該怎麼辦!你一個孤女,又無處可去,離了書院還能去哪裏?」吳夫子說,他自己的女兒和無雙的年紀一樣,看到無雙無依無靠的樣子,就有些憂心,畢竟是自己看着長大的孩子。
無雙看了一眼這個真心實意為自己着想的人,向來的鐵石心腸也暖了一些,她信口就扯了個謊來安慰這個為自己擔憂的夫子:「先生別擔心,學生似乎記得尙在家裏的時候,有個長輩說過要去京城探親,姑姑姓唐之類的,學生可以根據這個去京城尋親。」
「果真是這樣?那太好了!你可以和今天要上京趕考的師兄們一起去,好有個照應。」吳夫子一下子高興起來,臉上的皺紋都舒展了一些。
「……這個,等學生準備好再說不遲。」無雙想着,果然說一個謊就要用另一個謊來圓,於是來了個含糊不清的回答,要是她真的要去京城,大概也不會和所謂的師兄們一起走的,她自己一個人去要方便多了。
「好好好!」吳夫子似乎放下了一件心事,又叮囑了一下無雙要和別的學生們保持距離,就讓她離開了。
無雙從吳夫子的家裏出來,便開始思考起自己的後路來,她覺得自己確實是時候離開青陽書院了,於是準備和幾個自己要好的同窗告別,再到韋家去告別後就離開。
韋清琳,以前的小胖子,現在因此處於成長期抽條長個兒的時候,已經開始瘦下來了,按照他現在瘦下來的速度,再過個一年半載就能長成少年的標準體型。
他現在微胖,已經能看出來有他那個美人娘的影子了,俊眉深目,很俊俏,他依舊常常跟在無雙屁股後頭,傻乎乎的,在無雙面前大大咧咧,完全把她當成了哥們兒,大概早就忘了自家「兄弟」其實是個姑娘。
當然,其他一開始就知道無雙性別的韋家人還記不記得,無雙就不確定了,不過這也不礙着無雙什麼事。
無雙在這幾年間依舊常常跟着韋清琳回家蹭飯吃,甚至偶爾還會留宿,跟韋家人很熟悉。當初無雙穿着男裝來的時候,韋母問過一次,知道原因之後就再也沒問過了,之後,韋家人就把無雙當做了男孩子來對待,甚至韋父還經常會和她討論學識,而且對她讚嘆有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