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天雪地中,屬於种師道的區域。
在四萬西夏「奴隸」的勞作之下,一個天大的坑基本挖好了。總體上這些人不但吃苦耐勞,效率還很高。
其實他們都沒什麼太大怨言,這個時代作為戰俘,在艱苦條件下做點活計那是理所當然的。
史文恭部,畢世靜部,以及种師道軍系的一些士兵,把那四萬西夏俘虜團團圍住,手持鋪天蓋地的神臂弩警戒着。
老帥風範的种師道時已白髮蒼蒼。他披着熊皮騎在馬上,感受着馬的體溫來抗拒寒冷,卻他還是有些微微的發抖,但那一向天不亮的眼睛此時是睜着的。所以整個一殺氣凌然的老東西,讓大家都懼怕,包括他弟弟种師中也很害怕他的這個狀態。
「進去!」
大坑挖好、西夏俘虜們依照命令放下了工具、統一站好等候着吩咐的時候,來了种師道這無比冰冷的命令。
被凍的瑟瑟發抖的西夏俘虜們、那灰頭土臉的臉上出現了各種各樣的表情,似乎有的知道這是會來的,有的難以置信,有的聽不懂,他們只想回家。
「本帥命令全部西夏人都有,入坑!」种師道冷冷又道。
三,二,一……
於心理默數了三下,見仍舊沒人進去,种師道一揮手,嗖嗖嗖無數的弓箭開始射擊,然後西夏人全然哭瞎了。
當先的上百人被射殺後,他們處於驚恐和哭喊中,無奈的進入了大坑,全都眼淚汪汪的低着頭。
种師道毫無感情的樣子揮手道:「埋了……」
「要不……再等等看他小高相公做何回應。」种師中低聲勸說道。
「不,趕在他知道前,趕緊的把這些人處理了,否則老夫念頭不通達。」种師道不再等其他人建議,下達了最終命令。
史文恭部和畢世靜部認為殘忍了些,沒去參與。西軍之內,老種的威望是無出其右的,於是大量的人開始上前,往大坑中開始填土了,頓時引來了哭喊聲一片。
「小高相公到」
在這個關鍵時刻有人大聲通報,看去,遠遠的冰天雪地間,一行快馬正在趕來。
种師道嘆息一聲,沒在固執了,若是人少的話,他肯定及時的下令就處決了,然而四萬人要殺光,真不是一時半會能做到的。
少頃,高方平的馬隊到了近前。
依照規矩,其餘人維持警戒,种師道下馬道:「末將种師道,參見小高相公。」
高方平翻身下馬大步走了過來,湊近老種跟前亂噴道:「你是不是腦子被驢踢了!你還當做我是相公?」
「末將……實在不知何處得罪您了。」种師道又開始半閉着眼睛故意扯犢子了。
「怎麼得罪我了?」高方平愕然了,伸手揪着他的白鬍子道:「你真把我當瓜忽悠嗎?」
種家軍的諸將,真是看得眼冒金星,他們老種帥這麼老了,居然被個不良少量如此當眾侮辱,揪着白鬍子?
然而石龍關大捷後,高方平在西北戰區的威望那是如日中天了,在河中府會戰大捷、全部收復失地的現在,他小子於西北戰區的威望基本到了巔峰,種家軍的將領即便暫時不適應小高的風格,也真不敢開口質疑。
種家軍的中下級將領或許不太把高方平當做一回事,但是史文恭部畢世靜部,這些嫡系,基本把高方平當做天神了。
劉延慶部,在眼看要打廢了的時候,是高方平頂住了一切政治壓力,同意他們永興軍系撤退,其後打散為百軍大戰,讓永興軍系得意休養生息,最終才能於戰略大反攻的時候,成為西北戰場的第一中流砥柱。所以小高對永興軍系的影響力也是不用懷疑的。
就算是種家軍不熟悉高方平的風格,但他們的主帥和副帥老種小種,也是知道高方平是什麼人的,更知道高方平在這場宋夏國戰之中是發揮什麼作用的,所以縱使是牛如种師道,目下被揪着鬍鬚他也不敢聲音大。
老種只是很奸猾的樣子繼續扯犢子道:「明府,您可以不拿我老種當人物,然而您不宜干涉這些東西,當眾羞辱我老種對軍隊士氣不利,您相信老夫,我做的是對的,接下來不會就這麼算了的,您還會需要我種家軍的。」
种師中也看不下去了,低聲道:「明府,家兄縱有諸多不妥,但他已如此年紀,一生皆在為我大宋守護國門,您不能這麼對待一個老帥。」
「閉嘴!你也不是什麼好東西,老種是個流氓這我心裏清楚,你也是嗎?媽的在前期坐看我河中府做肉盾拉仇恨,你難道就不會說點話。你們就沒有一個好人,你們想把我大魔王也犧牲了對不?」
高方平罵雖然罵,卻也放開了老種的鬍子,沒虐待他了。
「不不不不,這不是我等的責任。」种師中畢世靜史文恭等人開始搖手撇清了:「我等如何敢做這等大逆不道的想法,實在當時情況所限,我等所了解到的軍事信息極其有限,拿捏不住河中府會戰的關鍵時間點,為了大宋之利益,為了唯一能戰的部隊不被無情斷送,不得已採取觀望態勢。好在明府英明神武,皇天護佑,運籌帷幄,決勝千里,一切盡在掌握之中。一切的戰機和局面捕捉,皆逃不過您的掌控,於最適合的契機下,您率先帶領我等發動了河中府會戰,最終取得了如此輝煌的戰果。」
「你們是認真的嗎?」高方平摸着下巴道。
「我等皆是認真的,此番宋夏之戰如此戰果,沒有明府作為中流砥柱,是不可能會出現的。」包括种師道在內、大家一起抱拳扯犢子。
「我中流砥柱的蛋,我那是被你們賣了,逼急了沒辦法才犯渾的,還運籌帷幄決勝千里,媽的說的跟真的似的。」高方平破口大罵,「要不是我東方不敗福大命大,就被你們這些兵痞斷送了,我為國陣亡,然後你們來繼承宋夏之戰勝利的果實是不?」
「不不不不,我等絕無此心思。」他們紛紛搖手。
扯了一下犢子,高方平懶得說他們了,有些東西是真實存在的,也是扯不清楚的。包括當時的河東軍系率先被當做後娘養的被打廢了,這也是一筆糊塗賬,並且是不能提及的糊塗賬。
高方平背着手道:「老種帥。」
「末將在。」种師道低下頭道。
「你把這些西夏人弄坑裏幹什麼,你要坑了他們?」高方平轉回了正題。
「是的。」种師道理所當然的樣子道,「這是作為戰敗者的懲罰,懲戒他們對我大宋的侵犯。末將不覺得這有什麼不對。」
高方平又轉向另外的將軍們看着。
被大魔王變身狀態下瞪着,這些狠人是真有些慌張的,所以包括种師中、史文恭、畢世靜等等無數將軍在內,都紛紛退後幾步低着頭。
「你們呢,說說看你們是否認為坑俘虜應該?」高方平道。
這些傢伙面面相視一番,以眼神相互交流了一下,於是和稀泥道:「我等是軍人,以服從相爺命令為己任,全聽相爺意思。」
高方平又看向种師道說道:「他們懂了。你懂了嗎?」
种師道悲憤的模樣對皇天抱拳道:「我戎馬一生……哎吆。」
卻是感慨不完,頭盔就被高方平一掌給打掉了。
「你……」种師道惱火的睜大了眼睛。
「我制霸一切場合,包括戰場。」高方平道,「所以你不要在我面前裝文青發感慨,你個老東西之前亂來,險些坑了我,但那是戰爭罪過,是你我戰法的不同,所以我不想說你。然而現在,我作為大皇帝陛下和朝廷任命於西北戰場的第一帥臣,不容有人和我扯犢子,明白不?」
他看起來是蠻不講理,可种師道想了想覺得他是對的。是的老種其實也是這脾氣,也始終主張軍令就是一切,少找原因來扯犢子。
「末將明白了。」种師道最終低頭道。
大家不禁有些眼暈,大魔王就是這麼神奇,對什麼人下什麼料。對老種講道理肯定是不行的,但是直接粗暴的告訴他「你不准有不滿,這是命令」,他就會接受。因為這就是他种師道管軍的方法。
「不准坑了西夏俘虜。」
這不算什麼道理,卻是大魔王在現場的最高指示。
老種已經不關心他高方平有什麼理由了,知道此番殺不了了,那就不殺了唄,又不是非要砍死一些人才睡得着。
种師中覺得高方平是個真正的帥臣,這一舉措比較和諧仁慈,符合大宋一貫的風格。
而最熟悉小高的史文恭和畢世靜,則知道大魔王的猥瑣之處,一定是要利用一切所能利用的東西,包括這群西夏人。
處於大坑中那些死裏逃生的西夏人,幾乎虛脫的樣子,躺在了坑裏的雪地上,大口呼吸着。
老實說在戰爭初期,他們是不怕死不怕苦的,但是戰敗的現在,眼看必死了,卻又意外得到了生路,這能讓他們重新理解什麼叫生命。
他們並不知道高方平放過他們的意義,但是此時,他們不約而同的以一種奇怪的目光看着高方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