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靜更深,北風呼嘯。更新最快
十一月的大同雖然沒有下雪,但其寒意已很是叫人生畏,尤其是當天黑之後,刺骨的寒風更是如一把把的鋼刀,一支支的利箭般在空曠的城市裏穿梭着,讓行走其中的田六不覺把身子徹底縮作了一團。
在幾經周折之後,他來到了一處看似簡陋,但外圍卻駐守有數百軍卒的破舊深宅之前,這兒便是大同軍中用來關押犯了事的兵卒的大牢了。
雖然大同屬於府城,但卻也有其獨特性,畢竟這兒駐守了數萬邊軍,他們自然不可能如尋常百姓般被官府管着,尤其是當這些人犯了事後,就是巡撫衙門的人想要拿他們也不是件容易的事情。於是,就有了這麼一座專門用來關押他們,甚至處決犯了死罪的軍用大牢。
而作為參將,田六就負有看管這處大牢的職責,雖然不是經常來此,但在其中的權勢卻是極大的。只不過,平日裏其他事務繁忙,他幾乎不可能在如此深夜還趕來大牢這兒,所以今夜的突然出現讓守衛們大感意外,好半晌才反應過來將之放了進去。
走入比外間更加陰冷潮濕的牢房裏,田六更感到了不舒服,隨後,便把目光落到了其中一張桌子上。雖然如今這上面空空如也,但卻還有幾個碗痕清晰地留在那兒,另外,有些閉塞的空氣里還瀰漫着一股子酒味,這讓他微微一皺眉頭:「賈駝子,你們又在這兒耍錢喝酒了?」此時的他早沒了在郭榮跟前那唯唯諾諾的模樣,顯得很是陰冷。
那被他點到名的駝子猛打了個寒顫,低着頭輕聲應了一聲。在這位面前,他們可不敢撒謊。
&跟你們說多少次了,這兒是軍營,不得壞了規矩。你們可知道,幾年前就是因為壞了規矩,才有那場叛亂的。」田六不滿地道。
&小的們知錯了,還望大人有大量……」
&了,這次就饒了你們,今後再有人敢犯,決不輕饒!」田六一擺手,這才繼續往裏走去:「那傢伙怎麼樣了,可肯招了麼?」
雖然他沒有提到那人姓名,但賈駝子還是立刻就知道了他指的是誰,除了聶飛,現在牢裏壓根沒有能叫田參將上心過問之人。便上前一步,有些無奈地道:「咱們這些日子沒少拿各種手段折騰他,想來錦衣衛的本事也就這樣了,可這傢伙就是什麼都不肯說……今日一頓下來,他又昏死了過去,小的怕出事,才不敢繼續對他用刑。」
&倒真是個硬骨頭,這都一個多月了,居然還能咬牙硬挺。走,先去看看他。」田六當即邁步往裏走去,賈駝子等幾個聽了這話,趕緊跟了過去,有人還順手抄起了一旁的兩根火把,為他照明。
又往裏走了一段後,幾人便停在了一處被胳膊粗細的木柵欄所圍死的屋子跟前,不消田六吩咐,便有人上前打開了牢門,然後請人進去。
田六走進其中,便迅速皺起了眉頭來。這牢房裏的氣味實在太不好聞了,血腥氣、便溺味兒,還有各種酸腐的味道完全攪和在一起,讓聞的人幾欲嘔吐出來。但因為身上有職責,他卻也只能強忍,迅速把注意力擺到了被綁在牆上的那個精赤的男子身上。
倘若這時候楊震在場,一定無法認出面前這個乾瘦,且滿身是傷的傢伙就是聶飛。這不單因為他渾身上下,包括臉部都已滿是潰爛的傷口,更因為他的臉和身子已完全瘦脫了形,看着都和乾屍沒什麼兩樣了。
此時的聶飛無力地垂着頭,一動不動。若非小腹處有微微的起伏,甚至都會叫人懷疑他已徹底是具屍體了。
不需田六說話,就有人拿起一瓢水來猛地兜頭潑到了聶飛的臉上。現在雖不是極寒天氣,但這一瓢涼水卻依然是寒徹心扉,若是一般人受了這一下,只怕立刻就要驚叫出來了。
可聶飛卻只抖動了一下,隨即低垂的腦袋才微微抬了一抬,卻並沒有發出什麼聲響。田六見他醒了,便用低沉的聲音道:「聶千總,這兒的滋味兒很不好受吧?」
聽到這動靜,聶飛吃力地再次抬頭,看了一眼田六,眼中便迅速生出了憤怒的火苗來,不過這火苗只閃了一下,又熄滅了,他實在沒有那麼多的精神來表達自己的仇恨了。
&殺害自己的上司,已是不赦之罪,何況你本就有叛亂的前科,罪名更是嚴重,若照着軍中規矩,就是活剮了你都不是問題。現在,我看你也是出於為妻女報仇,還算事出有因,便向郭總兵討了個情,只要你肯把那些東西的下落道出來,我們可以放你一條活路。」田六緩聲道。
這話聽到周圍幾人耳中都是一愣,沒想到郭總兵居然會如此寬宏大量,連以下犯上,殺死上司的罪行也能寬恕。
但聶飛的回應卻是一抹鄙薄的冷笑,隨後用微弱到幾乎叫人聽不清楚的聲音道:「到了……這個時候,你們還會留我性命?不過……是想從我口中套出那些東西的下落罷了,我……不會上你們當的!我聶飛爛命一條,死便死了,若是之後能把你們這些傢伙一併拖下地獄,我死何足惜?」
費力地聽完他這番話,田六的臉色徹底陰了下來,這傢伙還真是茅坑裏的石頭,又臭又硬,到了這個地步居然還想着拉人下水!惱怒之下,他終於把牙一咬,有了決定:「這可是你自找的,來人,給我用刑!」
只一猶豫,賈駝子幾個就立刻上前,拿起邊上的刑具就往聶飛早已遍體鱗傷的身上招呼了過去。因為有田六在旁看着,幾人手上更是卯足了力氣,不敢有半點留力,頓時,就把聶飛折磨得血肉飛濺,發出陣陣慘叫,隨後身子一陣抽搐,又暈了過去。
田六見狀,一把就拉開了賈駝子他們幾個,隨即探手就卡住了聶飛的脖子,喝道:「敬酒不吃吃罰酒,你到底說不說,信不信老子今天就送你歸西?」看來他確實因為剛才聶飛的表現而氣瘋了。
賈駝子他們有心勸說兩句,擔心田六真弄死了這傢伙,卻一時又有些不敢,只好在一旁猶豫。他們可沒有發現,這時田六的手上已多了一根細針,趁着卡着聶飛脖子的工夫,那針竟直接刺入了對方的動脈。
只一下,聶飛的身子就再次抽搐起來,而田六這時似乎才想起了什麼,忙又送手,朝後退去,同時惡狠狠地道:「再給你幾天時間考慮,若再不肯說,那就別怪我了。」說着,氣呼呼地轉頭就走。
賈駝子幾個見狀,也顧不上聶飛,趕緊一擁而出,陪着田六離開這臭烘烘的牢房,沒人發現,這時尚在抽搐的聶飛在一陣之後,突然身子就僵硬,隨即便徹底沒了動靜。
聶飛,一個曾在軍中立下不小功勞,曾有志於報國的將領,就這樣因為某些人的私利與陰謀而斃命在這麼個幽黑的牢房之中。他不是死在與蒙人的正面戰場之上,卻死在了這些陰險小人的算計與暗殺之中……
&叔……」一個不到二十歲的青年猛地從夢魘中驚醒過來,倏然睜眼,隨即提防地朝四周掃視着,卻發現自己身處一片黑暗之中。
直到眼睛適應了黑暗,確認自己依舊是在熟悉的環境後,他的心情才平復了一些。隨即,他的手便伸到了頭下所枕的包裹之上,確信一切沒有變化後,他才完全放下心來。
這人,赫然正是當初的雲憲,此時的他看着可比幾年前要高大了不少,身上更隱隱有種不一樣的氣場。
不過他終究才剛成年,因為心裏有事,眼中還滿是慌亂和不安:「我到底該不該去救叔叔,還是照着他之前的吩咐,把東西送去京城,給那個楊震?」
雲憲滿是糾結地想着,一時又有些茫然了。
就在一個多月前,聶飛查出問題,悍然出手殺死自己的上司之前,他把才剛入軍中沒多久的雲憲叫到了自己跟前,鄭重地將這個包裹交給了他,並叫他將之送去京城,給錦衣衛的楊震。
雲憲當時倒是答應了,準備次日找機會就離開軍隊出發。可沒想到,接下來就發生了聶飛殺死自己上司,然後被生擒的變故。
而在眼睜睜看着他被數百人馬活捉之後,雲憲就陷入了矛盾之中。他很清楚做出這事等待着聶飛的是什麼下場,作為被自己視作父親一般人物的聶飛,他實在不想見死不救,所以便在此耽擱了下來,一耽擱就是一個多月。
此時的他,可不知道,自己要找的楊震已來到了大同……
與此同時,剛入睡不久的楊震也猛地自睡夢中驚醒,似乎有所預感般,他的心裏便是一陣揪緊。這讓他只能先披衣起身,站在窗口看着外頭的冷月,半晌沒能回過神來。
夜,更深了……
聶飛悲劇了,路人也悲劇了。。。。。
連日高溫,空調開得感冒高燒了,頭腦有些蒙,所以劇情上可能有些亂。。。。還望各位包涵。。。。。